“真的,真的。”雲婳連連點頭,彎起眼睛笑着轉移話題:“我都嫁人了,那母親有沒有催三姐姐嫁人啊?”
“催啊,但是我才不想嫁人呢。”雲姝非常排斥地搖了搖頭。
“嗯,三姐姐不想嫁人就不嫁,我養你。”
雲婳看了眼雲姝桌上擺着的一摞話本子,繼續說:“我攢了些銀錢,打算給三姐姐買鋪面開個書肆,如何?”
外人并不知阒州遠近聞名的蒹葭閣是雲婳經營的,更不知每季價值百兩的特供胭脂是雲婳親手做的。
但雲姝知道,她更知道自已除了會看話本子,沒有任何所長。故而,一聽雲婳要給她開鋪子,吓得瞪大了眼睛,連連擺手:“婳兒,我不行的,我對生意一竅不通。”
她可不想婳兒辛苦攢下來的錢,都被打了水漂。
雲婳安撫地笑笑,耐心地将自已的計劃講給雲姝聽:“賺不賺錢都是次要的,我隻是想将這家鋪子給三姐姐做傍身之用。我想了一下,咱們書肆的書可以賣也可以允許租借,這樣就算賺不了多少錢,至少不會賠。以後三姐姐若是不想開了,直接将鋪面出兌也能保住本錢。”
雲婳說着起身走到雲姝放着話本子的桌邊,從最下面翻出一個本子,拿在手裡,展在雲姝面前,輕聲開口:“更重要的是,如果三姐姐有了自已的書肆,那你悄悄寫下的這些故事,就可以放在自已的書肆裡供人閱讀,自已就是掌櫃,寫的好與不好都不必怕人說。”
雲姝紅了眼圈,眸色複雜地望着雲婳。她沒想到雲婳這麼細心,竟然留意到她悄悄寫書,更懂得她心中的畏懼與顧慮,她的妹妹在用自已的方式溫柔地給她給鼓勵與支持。
雲婳見雲姝還要拒絕,笑吟吟地拉起她的手:“我們是姐妹,是有着一樣姓氏和血脈的姐妹。所以,三姐姐可不興這般與我客氣。這間鋪子三姐姐當陪嫁也好,傍身也好,總歸是你自已的。”
雲婳說的句句肺腑,因為自從父親和娘親突然離世後,多虧了樊氏的精打細算才将他們四個養大。
即使二哥入朝為官,拜封将軍,每年将俸祿寄回家中。樊氏也未曾動過那些錢,她總說:“骁兒以後要成親,得幫骁兒把錢攢下來,留着作聘禮,不能失了将軍的臉面”。
而且,娘親曾留下兩處鋪面,生活最艱難的時候,樊氏甯願做織繡貼補家用,也沒有将其賣掉,隻說是給雲婳和她大姐雲媱留着當陪嫁,阒州的蒹葭閣便是其中一處鋪面。
如今,雲婳也想給雲姝留一處屬于她自已的鋪面。
雲姝望着溫聲細語的雲婳,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
雲婳看着淚水漣漣的雲姝,忍不住打趣:“哎呀,三姐姐還真是水做的,高興也哭,難過也哭。”
雲婳笑着拿出帕子,幫雲姝擦去臉上的淚珠,再次感歎:“我三姐姐哭起來是真好看!”
兩彎細眉似籠雲煙,一雙含情目淚光點點,抽泣時,肩膀微微顫抖,宛若被雨打濕的秋荷,弱質纖纖,讓人心生憐惜。
***
主廳裡,司珩神色寡淡地坐在上首。
樊氏将倒好的茶遞到司珩面前,恭敬地說:“王爺,婳兒年紀小,若是哪裡做得不對,那定是我們做父母的沒教好,還望您不要怪她。”
聞言,司珩略顯詫異地看了樊氏一眼,端起茶盞拿在手中,卻沒有喝。
樊氏繼續感慨地回憶:“婳兒是心善又懂事的好孩子,記得夫人和老爺剛去世的時候,她才六歲。那麼小的孩子為了不讓我們擔心,想念老爺和夫人時,就一個人抱着夫人給她縫的布偶,偷偷躲在被子裡哭。”
樊氏話音一頓,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司珩的神色,卻見他捏着茶盞慢悠悠地轉着,眼中逐漸攀上一層寒霜。
司珩望着屋外衰敗的桂樹,陷入沉思。樊氏身為繼母尚能為人子女着想,而他的父母呢?父親嫌惡他,母親憎恨他。
屋外,凋零的桂花似細碎星光灑落在地,彌留的淡淡香氣,是它們生命最後的饋贈。
而他母妃生命的最後卻是死死瞪着他,聲嘶力竭地質問他:“你為什麼不去死?”
那怨毒的眼神,猙獰的表情,發抖的雙手,恨不得掐死他一起帶入地府。
蒼穹寰宇竟想不出有誰曾真心在意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