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頁)

遙遠的記憶并沒有随着時間流逝而變得模糊,反而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在司珩腦海反複出現。隻是遇到雲婳後,他已經很少去想以前的事了。

他小時候是怎樣的?

從他有記憶開始,便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歡他,包括他的母妃和父皇。

那時的他總是一個人蜷坐在暗紅的宮牆下,時而擡頭望向天上成群結隊的飛鳥,時而低頭看着石縫間三三兩兩的螞蟻。

天上地下萬物皆有同伴,唯他隻有自已,甚至連影子都吝啬與他為伴,因為那是連璧日都照不到的陰暗角落。

他明明很聽話,可母妃就是不喜歡他,她看向他的眼神永遠帶着濃濃的怨毒。

可即使這樣,當他第一次被司珏打了後,他仍想着要将傷口藏起來,他不想母妃擔心。

他忍着鑽心的疼,踩着木凳在櫃子上的藥箱裡翻找藥粉,又獨自縮在榻上悄悄纏好流血的手腕,再笑着去幫母妃擺好膳食。

然而,母妃卻說:“上一邊吃去,我不想看見你。”

他習慣且熟練地端起碗筷走到宮殿的角落,背對着她安靜地吃,不發出一點聲響。

陽光照進寂靜的宮殿,投落出兩道凄凄冷冷,卻永不相交的影子。

後來的某一天,他看見六哥隻是摔了一跤,便哭着撲進他的母妃穎嫔娘娘懷裡,而穎嫔娘娘則心疼地抱住他,不停地安慰。

他便想若是母妃知道他受傷了,是不是就會多和他說話,是不是也會關心他?然而,他又錯了。

當他拖着被打脫臼的手臂和流着血的嘴角回到寝宮時,母妃隻是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道:“活該!”

那天帝京下了場夾雜冰雹的大雨,他站在雨中,仰頭望着黑雲密布的天空,任由堅硬的冰雹砸在身上,感覺不到疼,也感覺不到冷,更感覺不到生的渴望。

從那以後,司珏他們怎麼欺淩他,他都不還手,也不求饒,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活……

無妄——便無痛亦無歡。

想到這兒,司珩閉了閉眼,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語氣尋常地說:“本王小的時候沒有人喜歡,就連母妃都說我是孽障,根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雲婳難以置信地看向司珩,眼淚瞬間湧上眼眶,心口堵得發疼,這般傷人的話,他卻說得雲淡風輕。

雲婳努力壓下哽咽,唇角有些顫抖地去吻那雙看似平靜無波的漆眸,柔聲道:“不好聽的話不要往心裡記,在我心中殿下就是最好的人,我最喜歡殿下了!”

他早過了在意那些話的年紀,時間不能淡化記憶,卻能讓人變得麻木……

司珩望着雲婳真摯澄軟的眉眼,忍不住笑了。攏着她的頭按在他頸側,咬了下她的耳尖,寵溺道:“小呆子。”

話音剛落喉間忽然湧上一股腥熱,司珩皺了下眉,快速掏出懷中的雪帕,掩在口上,壓抑地低咳了聲。

雲婳想擡頭和司珩說話,卻被他按在頸側動不了,隻能嗡聲說:“殿下要相信我,我會一直陪着殿下的,知不知道?”

司珩垂首,用下颌蹭了蹭雲婳細嫩的臉頰,語中帶笑低聲哄着:“知道。”

眼神卻盯着手中染血的帕子,薄唇勾起的淡笑凝着苦澀——可本王不知道能不能一直陪着婳婳……

“不要按着我的頭,我喘不過氣了。”雲婳揪了揪司珩的衣襟,掙紮着要起來。

司珩藏起雪帕,松開對雲婳的鉗制。

雲婳歪頭打量着司珩,見他神色如常,眼中甚至還蘊着幾分輕淺的笑,便不疑有他地跟着彎唇笑了。

然後,尋了個輕松的話題,問司珩:“晚上我們一起輔導歲歡和麟兒的功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