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6頁)

想到自已那個鬼靈精怪的女兒,季皓庭俊面浮上老父親般寵愛的笑:“估計那丫頭得玩瘋了。”

誠如季皓庭所料,因着書院修繕停學兩日。是以翌日下午,顧銘安就颠颠地跑來雲家,找季歲歡玩了。

林司站在回廊下,心事重重地望着在雪中瘋跑打鬧的季歲歡和顧銘安,難得沒皺眉。

樊氏拄着拐杖,步履緩慢地走到林司身邊,俯身詢問:“麟兒怎麼不去和歲歡他倆玩?”

林司低低喚了聲“外祖母”,便懂事地迎上前,小手扶着樊氏胳膊,問:“外祖母是要回屋了嗎?我送您回去。”

樊氏見林司不想說,也沒強求,而是笑着握住林司的小手,同他一起往内院走去,慈聲說着:“日後麟兒若是不想同歲歡去季家,就留在外祖母這,外祖母養着麟兒,陪麟兒長大成人。”

聽到“長大成人”四個字,林司瞬間紅了眼眶,憋了一天的苦悶頃刻噴湧而出。

母妃臨終前,曾撫着他的臉,滿眼不舍地說:“麟兒要聽七皇叔的話,好好活下去,母妃會在天上看着麟兒長大成人……”

母妃的手是那樣涼,那樣抖,可母妃滴落在他手背上的淚又是那般灼燙,燙得他畢生難忘。

母妃說父王十年為質,她便等了十年,從總角之齡到碧玉年華,終于等到她的少年郎歸來。

然父王歸朝剛過五載,便被奸人所害。母妃說父王這一生太苦,她不忍心他一人上路,她想陪着他。而今天便是父王和母妃的忌日……

林司低着小腦袋,眼淚成串地滑落,墜在他腳邊的雪地上,砸出一個又一個淺窪。小小少年倔強地咬緊牙關,不哭出任何聲響。

樊氏察覺到林司的異樣,拄着拐杖吃力地蹲下身,攬過林司瘦小的肩膀,關切地問:“怎麼了,麟兒,突然哭了?”

林司掩在衣袖下的小手緊握成拳,淡色的唇瓣隐隐發顫,終是哽咽着說出口:“外祖母,我想父親和母親了……”

樊氏心中一痛,她仿佛看到了剛失去父母那會兒的小雲婳。

樊氏萬分心疼地給林司擦着眼淚,将無聲哭泣的小男孩攬進懷裡,一遍遍說着:“好孩子不哭,麟兒有外祖母呢,外祖母在,外祖母陪着麟兒。”

林司伏在樊氏肩上,黑亮的眼睛蒙上一層霧茫茫的水汽。

他也有外祖母的,小時候外祖母也會這樣抱着他,搖着撥浪鼓逗他笑。外祖父還會親手給他做木馬,也會讓他騎在他脖子上,帶他上街看熱鬧……

可随着父王和母妃的離世,外祖母他們也被牽連流放。一夜之間,那些愛他的人都離他而去。

他再也沒有機會躺在父王和母妃中間,聽母妃溫柔地講故事;也聽不到外祖父爽朗的笑聲,亦看不到外祖母慈愛的面容……

原本還在和顧銘安扔雪球玩的季歲歡,忽然看到林司被樊氏抱在懷裡,再仔細一看竟發現林司哭了!

季歲歡瞬間扔下手中的雪球,快步跑向林司,卻又在他一段距離處,突然停下腳步。

顧銘安看看前面的林司,又看看站在原地的季歲歡,兩隻手來回扔着雪球,随口問:“小白臉哭了,你不去安慰安慰他?”

季歲歡搖搖頭,眼睛發酸地盯着不遠處的林司。她還是第一次見林司哭得這麼傷心,看得她也跟着難受。但她莫名覺得這時的林司,應該不願意讓别人看到他哭。

樊氏佝偻着背,一手握着林司的小手,一手拄着拐杖,慈聲給他講着自已并不幸福的童年,試圖撫慰他的傷心難過。

冬陽掠過蕭索的樹枝,斑駁照向大地,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腳印兩對半。

“謝謝外祖母同我說這些,我好多了,我回去寫課業了。”林司站在樊氏屋門前,黑亮的眼眸蘊滿敬意。

樊氏看着懂事的林司,慈眉善目地笑着說:“有事就同外祖母講,外祖母這輩子最喜歡小孩了,你看你姨母他們都是外祖母養大的。”

林司也笑了,用力點了點頭。

然而,當他回到自已屋時,卻看見季歲歡和顧銘安也在他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