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白和司珩對望一眼,都有些不知道要怎麼做,都在等着對方先動作。
樊氏啞然失笑地看着兩人,饒是她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如此聲名顯赫的兩人竟會在她一個老婆子面前如此拘謹。
她既替女兒們能覓得這般在意她們的郎君而欣慰,又想到司珩和沈既白的母親也都不在了,便也想替他們的母親對他倆好。
尤其是司珩,樊氏知道他性格孤僻疏漠,不願與人過多言語。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能為了她的女兒努力去融入。
這讓一個做母親的何其欣慰!
樊氏笑着重新去盛鍋裡的鯉魚,張媽媽亦是難掩喜色地端着盤子候在旁邊準備接。
熱氣騰騰的紅燒鯉魚被放入盤中,混合着魚鮮、醬香、蔥姜蒜辛香的香味撲面而來,醬紅色的魚身飽滿而多汁,色香味俱全。
樊氏一邊将鍋中殘留的湯汁澆在魚身上,一邊看向司珩,笑着說:“不知珩兒吃不吃得慣紅燒的,若是吃不慣就告訴母親,母親下次換個做法。”
司珩猝然擡目望向樊氏,聽着那從來有人叫過他的陌生稱呼,新奇又茫然地感受着長輩的關懷。
以前在宮裡他聽過好多娘娘這樣叫自已的孩子,唯獨他的母妃沒有這樣叫過他,她都叫他什麼?
司珩努力回想,哦,想起來了,他的母妃叫他最多的是——孽種……
司珩望着樊氏樸素卻含笑的面容,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母親”模樣。
記憶裡他的母妃會在臉上塗滿厚厚的脂粉,她不對任何人笑,包括皇上,更包括他。
她隻會坐在窗前望着天空發呆,一望就是九年,直到她死。
後來他才知道,她望的不是天空,而是宮外的曾經。
樊氏看着遲遲未答話的司珩,試探着又喚他:“珩兒?”
司珩思緒回攏,對上樊氏關切的目光,不太自然地緩聲開口:“我吃得慣,多謝……”
“母親”兩個字對他來說太過遙遠和陌生,他一時還叫不出口。
“那就好,那就好。”樊氏慈眉善目地連聲說“好”,笑紋镌刻在飽經風霜的臉上,卻沒讓她顯得蒼老,反而散發出禮佛之人的菩光。
樊氏又看向沈既白,對他說:“既白若是有愛吃的,也告訴伯母,下次來伯母給你做。”想到他和雲姝畢竟沒成親,還是叫伯母更合禮數。
沈既白略微躬身,對樊氏敬重一禮,道:“多謝伯母。”
“行了,你倆快進屋等吧,别耽誤老身忙活了。”樊氏擺着手,将兩人推了出去。
目送司珩和沈既白離去後,樊氏站在廚房門口,手扶在門框上,擡頭望向星羅棋布的夜幕,找尋着她想訴說思念的那一顆。
雲婳的生母溫夫人曾對她說:“為人父母最忌厚此薄彼。做父母的若是能一碗水端平,自能讓孩子們兄友弟恭,如此方能阖家興旺。”
姐姐說過的話,她都記得!三個女婿,她都一樣喜歡。
她知道姐姐在天上看着她和孩子們呢,她得讓她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