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選擇第一條路,跟你去江南漠北。”崔元央說着說着,聲音漸漸細不可聞,沒讓趙長河聽見這後半句:“或許從此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趙長河并不需要聽見後半句,單是前半句,已經把少女心思傾吐了個明明白白。
他緊緊抿着嘴唇,不知如何作答。
崔元央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到了。”
趙長河擡眼望去,前方姹紫嫣紅,百花盛開。一條青石小徑宛轉蔓延,在花樹掩映之下不知其深。
“我就不進去了……”崔元央笑笑,又再度含羞低頭:“你們說的、說的一些話,我怕是不便旁聽。”
說完轉身一溜煙跑了,跑到廊邊拐角,又回眸而望,眼裡似嗔似怨,說不分明。
趙長河駐足看着,直到那淺綠的裙擺消失在廊外,才默默轉身走進園林。
好奇怪,與夏遲遲别離之時都沒有這樣難言的情緒。
園林深處,水流叮咚,依稀可見在花樹水潭之間露出飛檐一角,那是園中亭台,有人靜立,默默看水。
趙長河走了上去,亭中有桌,桌上有酒,左右無人伺候。
崔文璟依然看水,沒有轉頭,似是随意道:“坐。據聞你好飲,自己喝。”
趙長河沒有坐,反倒走到他邊上和他并立看水。
這個舉動十分無禮……當然若是真二五八萬地坐在那喝酒也很無禮,但也符合他粗野的形象。如今這并肩而立的樣子,更加難以形容。
崔文璟有些驚奇地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臉上的刀疤上駐留片刻,又轉回視線:“你以什麼身份與我并肩?”
女兒的恩人?還是女婿?還是……皇子?
“客人。”趙長河随意道:“有客來訪,主人頭也不回,自顧看水……崔家名重當世,為了不讓前輩擔上無禮惡評,晚輩隻好一起站這兒了。”
崔文璟眼裡有了些笑意,灑然回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老夫有些心事,一時失禮,客人海涵。請坐。”
趙長河回身坐下,這次主動替崔文璟倒酒。
崔文璟饒有興緻地看着他倒酒的樣子,忽然道:“你讀過書,識過禮?”
趙長河“嗯”了一聲。
雖然你們世界的禮儀我沒學過,你們讀的什麼書和我也不一樣,但我真的是個讀書人。
讀書人的氣質其實是很明顯的,隻不過匪窩厮混後的趙長河書卷氣越來越淡了。然而當面對崔家這樣的屬性,不自覺就會展現,當初崔元央就覺得“見光死”,這厮并非想象中那麼粗野。
但看在崔文璟眼中,卻另有意味:“趙厝出身,本不該讀書識禮。”
趙長河倒酒的手微微一頓,又順勢停止,把酒壺放在一邊:“趙厝就在洛家莊邊上……倒也沒有世人想象的荒僻。”
“所以趙厝人在洛家莊幹活,或者洛家莊人住在趙厝,都很正常?”
趙長河不語。
崔文璟看着杯中酒液,忽然道:“昨晚我本來不想出手,想等刺客先殺了你,我自信在此同時可以把小女救走。”
“我知道。”趙長河很平靜地回答:“那樣我就是死在聽雪樓刺客手裡,前輩不過來遲一步,隻來得及救下女兒……頭疼的很多事瞬間消失了。”
“你生怨否?九死一生護送小女,卻得到這樣的答案。”
“若我是前輩,做的事可能也好不到哪去,所以理解……最終前輩還是出手相救了,之前怎麼想也沒太大要緊。但有句話我和央央說過,理解需要相互才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