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暗道厲害,不是盧家厲害,是王照陵這态度厲害。
因為範陽盧名頭說起來唬人,其實此世這個範陽盧貼牌嚴重,有點菜的,可能沒比唐家好哪去,甚至不如,他們家總體雖然可能比唐家好點,但沒有地榜前三。與王家相比更不是一個量級了。
王照陵這表現哪裡是個嚣張跋扈的腦殘公子?這話說得盧秉誠不把他當親哥看?
包括他趙長河自己,剛才再暴躁都無所謂,這會兒如果還非要發作,在其他人眼裡就不占理了。
他轉頭看夏遲遲怎麼說,卻見小老虎始終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小媳婦似的完全交給他發揮,見他看過來,美目裡都是笑意,那意思還是你決定就好。
趙長河便也笑笑,拱手道:“粗人沒有禮數,讓大家看笑話了。”
王照陵便道:“随意入座,先來後到,沒有座次安排。”
這麼久下來趙長河早就看清廳中狀況了,這是一個極大的宴會廳,但座位卻不多,王照陵坐在主位上,左右兩排桌椅一路往門口延伸,都是單人單桌。
兩排桌椅背後的廣大區域,全是樂師舞團等等,正在那裡準備演奏。
說是随意入座好像很随性,不像世家講究排位和身份的特點,其實想想倒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崔元央在這呢,按潛龍排位的話她才九十幾位,把她座位往後面放?崔家人要跟你沒完。可讓她坐左右貴客座,那其他比她排位高的人怎麼看,你這到底請的是潛龍宴呢還是家族宴?
最後索性随意坐,還顯得自由大方。
趙長河左右找位置,第一眼就落在了崔元央身上。
小丫頭直接住在王家,當然早就到廳了。她根本沒坐上首客座,而是選擇坐在很中段的位置,估摸着真是潛龍九十九對應的位置,然後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輕提雲袖,正在給自己斟茶。剛才的鬧劇仿佛根本不在她的眼中,排位座次更是浮雲,眉目低垂,安靜娴雅,好一個大家閨秀。
頗有些人偷眼在看她,有點仰慕之色,但沒有人好意思坐在她邊上。
趙長河臉頰抽搐,差點沒笑出聲。
誰說她不會演戲,起碼扮演一個大家閨秀那是自幼基本功。可怎麼就這麼出戲呢?
他想了想,覺得以自己的人設要做的也很簡單,便直接走到崔元央右邊空位,略帶些小尴尬地坐了下去,似是想看崔元央,又有點不好意思地低頭看桌子。
夏遲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厮扮演的是一個想吃天鵝肉被趕走的江湖漢,有機會賴在崔家小姐身邊當然不客氣,這神态簡直活靈活現。絕了,啥時候特訓過演技?
更絕的是崔元央眼眸微擡,飛速瞥了眼身邊的不速之客,有點慌亂羞澀,臉頰不自覺地紅了,卻抿着嘴不作聲,低頭抱着茶杯慢慢喝,遮掩手足無措感。那副被求親者窮追不舍不知所措的閨秀樣兒同樣絕了。
白虎面具下的小嘴巴半張了好久,夏遲遲終于“哼”了一聲,又挨着趙長河右邊,一屁股坐了下去。
剛剛還像是為妻子出頭,一眨眼就變成當面出牆了,夏遲遲咬着銀牙,默默地扶了扶頭上的碧綠玉钗,卻發現自己連話都不知道該說啥。
頗有些人在關注這裡,包括王照陵。見這副模樣,一個個都有點好笑,暗道這個趙長河也是奇了,排名也不算高,修行也不算拔尖的,怎麼一出現就自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好像戲台上的主角兒。
王照陵有意道:“元央妹妹,是否方便?要不要坐到為兄這邊來?”
“不、不用了。”崔元央輕聲細語:“這是潛龍之宴,當按潛龍之序。元央區區九十九位,不、不便居于高位。”
王照陵便道:“沒這個規矩。”
“元央心中自有。”崔元央又飛速瞥了趙長河一眼,再度垂下腦袋:“何況趙大哥有恩于央央……”
她頓了頓,似是做了個艱難的決定,認真對趙長河行了一禮:“元央見過趙大哥,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元央不甚欣喜。”
夏遲遲“嘶”了一聲,牙都快疼掉了。
趙長河瞠目結舌,想起前幾天自己說的“你演技不行會露餡”,現在感覺自己哪裡是個主角,活脫脫是個小醜。
王照陵悠悠道:“如果我們所知的信息不錯,其實夏聖女與趙兄淵源也不淺的吧?所以趙兄剛才如此暴怒。”
趙長河冷汗都快滴下來了,卻聽一直沒說話的夏遲遲終于淡淡開口:“王公子潛龍之宴,莫非就是為了打探諸位潛龍的家長裡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