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手指輕叩桌面:“我的一些殺戮,确實是針對聽雪樓的除根。但還真不全是,司徒應該也告訴過你,有很大一部分根本不是我們殺的。而我們殺的部分,也是罪證确鑿的混賬玩意,本就當殺。”
趙長河道:“所以現在聽雪樓拔除了沒?”
厲神通搖頭:“不可能盡除……我甚至不确定現在我們的官員之中有多少聽雪樓的暗子。這裡有個很大的問題,你也知道他們的劍奴之法會讓受術者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劍奴,這種隐藏太深,我們無法分辨。也不瞞閣下,這确實是巴蜀隐患,尤其當雪枭也破禦之後,他在暗處,我們還真的不知道他想幹嘛。”
趙長河道:“如果我可以幫你把它們揪出來呢?”
厲神通怔了怔,眯着眼睛看着他不說話。
司徒笑适時道:“喂,你在幫我們掃清隐患?這叫不叫資敵?”
趙長河失笑:“于私為幫我兄弟,于公為巴蜀之安,何謂資敵,又何敵之有?”
司徒笑抿了抿嘴,看看自家師父,不作聲了。
厲神通道:“按你的意思,不需要我們交換什麼。”
趙長河道:“不需要。”
師徒倆又看了嶽紅翎一眼,嶽紅翎自顧吃肉喝酒,始終一句話都沒說,對趙長河說的話也好像理所當然一樣。
師徒倆都沉默片刻,厲神通終于道:“或許你們也要對付雪枭……但一碼歸一碼,厲某無功不受祿,趙王可以提一個要求。”
趙長河道:“既然厲宗主這麼說,那我提了。”
厲神通點點頭,已經做好準備他要提兵進漢中的事情。趙長河赴巴蜀,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聯盟揍關隴就是他的主要目的。
其實這事不需要趙長河提,任何一位不願偏安的勢力之主肯定也是需要往外打的。衆所周知巴蜀之地是窩在群山裡的平原,很适合偏安,然而如果一直安于偏安,坐視中原一統,那大家都拼休養生息,早晚一礦頂不了十礦,隻剩死路一條。
巴蜀往外打一般就兩條路,要麼向荊襄,要麼上漢中。從地緣戰略上說,漢中往往會更重要,取下關隴之地就是複刻了很多曆史上的形勢,秦漢莫不如此。所以很早之前厲神通就曾經往漢中打過,不過當時沒打下來,很快因為大家聯盟屠龍而暫且撤軍。
此時由于厲神通深恨李公嗣引敵入關,他本身就會想繼續打漢中的,隻待其時而已。
換句話說,趙長河即使不提聯盟打李家的事,厲神通自己都要打。當然,會看形勢,更大的概率會是等新漢朝與李家打起來了之後他們再撿漏,而不會是打配合。但既然趙長河提到這,那打個配合也是合情合理,沒什麼好推脫的。
趙長河喝了口酒,慢悠悠道:“我一路行來,看見巴蜀百姓應當有被分一些錢糧衣物過冬,是厲宗主的義舉,趙某很是感懷。但我不确定他們是否分到了田産,如果是,暫且不提;如果沒分,希望厲宗主分一分,并立好規矩……不要讓新興的勢力重複陷入往常的格局,那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再無意義。”
厲神通愕然:“這是你的要求?”
“是。”趙長河道:“我倒也有點私心,大漢解決世家豪族的土地兼并問題,用的是很緩和的手段,各種尾巴很難搞……路過這裡參觀了一下,發現打爛了天地重塑确實更好做,恰好此前盧建章等人作死,現在京畿也有那麼點打爛重塑的意思在,而老崔現在又很配合,是最好的時機……如果巴蜀真能做好,經驗或模闆往中原推,說不定會讓遲遲和晚妝的事好做一些。”
你管這叫私心?
厲神通沉默良久,慢慢道:“田地我們是有分的,但這裡的事情十分繁雜,事情都要基層官吏做,很容易有一些欺上瞞下的事。我也曾聽說了,不少地方實施的不盡人意。”
趙長河道:“設立監察巡視啊,要不要我幫你組織原鎮魔司的人?他們做監察十分有經驗,而且這類官面文事他們也極為内行,不像你們兩眼一抹瞎,容易被欺瞞。”
厲神通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半晌:“你這是當這裡是大漢蜀郡?”
“我什麼都不當,因為巴蜀是人民的巴蜀。”趙長河道:“問題就在于,厲宗主為了什麼而興兵,到了今日,其心是否依舊。”
厲神通司徒笑相顧沉默。
治理地方的事,确實不是原先想象的簡單。打個比方,原先神煌宗上下都很淳樸地認為可以讓百姓不納糧,大家都有好日子,最終發現那是在做夢,你不收稅什麼都做不了。靠之前搶掠大戶現在确實有不少錢糧儲備,說不定比朝廷都多,然而那有啥用,明年怎麼辦,後年呢?
最早不納糧的口号到了現在自己吞回去了,已經開始研究稅制,其中很多細則還是照抄的新漢朝,大家覺得比原大夏的合理,比如官紳一體納糧。
這隻是其中一個例子,還有很多。其心是否依舊?很難評。
呃,單從稅制官制這些方面來看,說這裡是大漢蜀郡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幾乎一模一樣,除了沒有鎮魔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