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是一支離開大部隊好幾天的襲擾隊伍,帶糧帶水帶箭矢能帶多少?前幾天還用了不少,現在每個人都隻剩一兩壺箭了……
一兩壺箭,如果是普通戰局,說不定都夠他們撕開一個裂口。但眼下這個老鼠拉龜一樣的戰局,說不定連對方一個輕傷都造不成。
“我們的箭不夠了。”身邊的副将也在對赤離道:“并且大汗要的也不是這種結果……”
赤離勒馬遙望,臉上風沙被汗水淌過,容貌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英俊。
他們的位置根本看不見前軍方向的戰局到底怎樣了,大緻可以看出漢軍的前陣緩慢地向前推進了少許,想也知道這短短的時間内秃鹫部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草原各族的狀态和中土軍隊模式不同,他們不會搭上整個部族賣命,一旦傷亡重了,赤離可以保證秃鹫獵牙會掉頭就跑。但這一戰真的不能跑,一旦跑了,長生天就要衰敗。
赤離是神殿的人,不是哪一族的。現在整個草原最有戰意的就是鐵木爾本人的金狼軍和神殿護教軍,大漢那邊腦補的二者不和,其實并不存在。無論雙方領袖怎樣不和,上頭還有個天神捏合,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足以讓他們進行最精誠的合作,博額是主動把自己當下手、全力配合鐵木爾的。
但單單他們配合沒有用,不可能所有部族都一樣。除了他們神殿中人,别人對天神的信仰在族群與生命面前也不見得有多麼虔誠。他們必須要有優勢,一旦劣勢,韌性遠遠比不上皇甫永先那些陪他浴血奮戰了這麼多年的鐵軍。
“繞道後軍左翼……”赤離低聲道:“我看見崔元雍在那邊……如果所料不差,司徒笑隻是負責右翼,不會随便跑去左翼擠占崔元雍的防區,不可能有那種安排,他們互相之間的顔面也不允許。”
“然後呢?我們箭不夠了啊,沒有意義!”
“剛才也看見了,兩邊側翼都不是前軍那種矛陣……一輪箭雨開路足矣。”赤離頓了頓,深深吸了口氣:“來幾個不怕死的,與我一起沖陣,隻要能拉扯開陣型,餘衆就往裡突擊,撕裂他們的後軍。”
三千精騎鴉雀無聲。
沖後軍側翼……要是過了萬還可以說說,可咱們隻有三千。
這是要拿命博。
“戰術說穿了也需要武力與勇氣的發揮,我們不博這一命,這戰就不可能赢。”赤離神色平靜:“不怕死的,随我來。”
崔元雍按劍仰首,看着前方沖陣而來的兵馬,上方的箭雨茫茫,就像此刻乍起的風。
他能從中感受到那暴烈的決然。
當一位以靈巧多變著稱的武者,抛下了自己賴以成名的變化,來向嚴陣以待的大軍沖鋒的時候……崔元雍知道這位曾經睥睨中原潛龍的草原新秀,根本就沒有打算活着回去。
那是嶽紅翎趙長河在榜之時的潛龍第一,含金量曆代無雙……隻要給他一定的時間,他必然會是神殿的新博額。
但大勢如潮,一個人類的英雄改變不了任何結果。
“铛!”長劍架住了馬上掠來的彎刀,止住了赤離前沖的态勢。
周圍長槍四起。
“赤離兄,此路不通。”崔元雍身周紫氣大起,漫過了周邊的血光:“不知道赤離兄願不願意相信,這時候秃鹫部多半已經跑了。”
“壓陣的金狼軍會讓他們繼續前行。”赤離低聲說着,也不知道是為了辯駁崔元雍,還是說給自己聽。
“舍變化而取其直,赤離兄在這種戰局裡,不會是崔某的對手。”
“那就試試。”
……
秃鹫部這時候并沒有跑。
“铛!”槍矛相交,秃鹫獵牙微微後仰,避開了周邊無數的攢刺,後退了數步。
前方是皇甫永先本人,橫槍于前,整個軍陣又向前挪了數步。
從亂世榜的排名上,皇甫永先很早就是地榜第九,雖然排名很丢人的還不如自己女兒,但也是世間前列的梯隊。可惜他年紀大了、又多有軍務操勞,這兩年修行沒多少進步,始終還是二重秘藏卡着破不了三重,然而排他前面的人物升的升死的死的今天,排名卻悄無聲息地變成了地榜第二,前面第一是唐晚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