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老大梗着脖子:“沒爹沒娘,逍遙自在!”
林德噗嗤笑了:“你說話還挺好玩的。不想念書嗎?平時就靠偷東西過日子?”
孩老大不懂他問這些幹什麼勁,滿臉不屑:“讀勞什子書!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林德打量了會這幫半大孩子,衣着破爛,稚氣未脫,跳下牆:“不如這樣……”
孩老大忽然從懷裡掏出一包紙包,揚起淡黃色粉末,氣味辛辣無比,林德猝不及防,一下吸入粉末,頓時胸腔像着了火似的劇烈彎腰咳嗽起來。
“跑!分頭跑!”孩老大一推身旁孩子,率先拔腿狂奔,孩子們頓時一哄而散。
林德捂着嘴,粉末對眼睛也有不小的刺激,眼淚鼻涕一齊下,狼狽不堪。
“站,站住!”他抹了一把眼淚,再次掐訣起風,風聲大作,哐哐刮起數片屋瓦,胡亂撞跌了粉碎,響聲驚動不遠的巡邏隊:“有小偷!”
這幫小孩身手敏捷,大風再起時,硬頂着狂風翻了出去,哎呦落地打了好幾個滾兒,掙紮着要跑。
林德咳嗽着,淚眼朦胧中無名火起,愈來愈煩躁,風力随之變得越發猛烈,很快幾近飛沙走石,一時連巡邏隊也不敢貿然靠近了,遠遠地喊:“林少爺!你怎麼了?!”
“我……”林德的咳嗽症狀有所緩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災厄”也來搗亂,活躍起來,狂風咆哮,風旋近乎實質,宛如它狂亂揮舞的觸須,蔓延向四面八方。
林德明知情況不對,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事到如今,他瘋狂暴戾的情緒宛如脫缰野馬,恣意生長,拉都拉不住。
好好說話不行?為什麼要這麼不識好歹?
喬海印急急趕到,礙于那麼多人在場,隻能喊:“林德,林德!林德你清醒些!”
“哇!”某個小孩哭出了聲,哭聲惹得林德愈發煩躁,他猛地朝哭聲處向下一按,磚牆轟然垮塌:“閉嘴!”
“再不收斂,教宗的巡夜人要來了!”喬海印急中生智,大聲喊道。煩躁中的林德聽到“教宗”,腦袋嗡嗡的。
教宗……嗯,唐以寒,那位大哥……一張張面孔倏然浮現,但“災厄”并未因此停止活躍,反而愈發歡欣鼓舞起來。
不妙!他按着自己的頭,過于強烈的反應,是災禍将近,巡夜人正在往這裡趕來,而且,而且……他思緒混亂,徒留一個念頭:冷靜!冷靜!
旋風不知不覺衰減了許多,最終完全平息。
一面牆完全垮塌,小屋的蓋瓦窗戶全碎得不成樣子,院子的花草連根拔起,七零八落躺在地上。
喬海印沖上去扶起他,心驚肉跳,林德喘着氣,頭暈暈乎乎的,清冷月光映照着狼藉一片,一隻黑色靴子踏進他的視野,聲音淡淡的:“怎麼回事?”
聲音……熟悉,臉……他擡起頭,啊,果然,是那張童稚氣十足的娃娃臉,卻隐含着難以想象的疏離高遠之氣。也是,如果不是他來,“災厄”何以會做出這番激烈的反應,四葉幻晶編織的幻象能欺瞞過他嗎?等等,他現在的形象是挽髻穿簪的發式,實際他仍舊是原來簡單束發的模樣,隻要對方往他頭頂一摸,立刻就能察覺他的形象是幻象編織。
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原先殘存的暴戾瘋狂蕩然無存,腿軟得幾乎無法站立,拼命祈禱:别摸我頭!别摸我頭!
奚存青好像并未發現林德現在的樣貌是幻術所化,喬海印緩聲解釋:“這人是我義弟,半夜聽到一幹小毛賊進來偷盜,小施懲戒一番,本無傷害性命的打算,不想這幫小毛賊身上有烈黃椒粉末,被偷襲分神,縱風術失控才搞出這番動靜,萬望恕罪!”
奚存青偏了下頭,空氣中還殘存着烈黃椒淡淡的辣味,而林德雙目紅腫,眼淚鼻涕流淌不止,咳嗽不停。
他神色微動,一揮手,地上部分磚石嘩啦啦飛起,露出下面被壓的小孩來,髒兮兮的趴着一動不動,看樣子被砸昏過去了:“本來尋常的偷盜事件不歸巡夜人管轄,但你是修士,搞出這番大動靜,差點傷人,就不得不負責了。被縱風術失控傷害的孩童,好生醫治,不得有誤,至于其他小毛賊……”
他雙手一籠,躲藏各處暗中觀察的小孩子隻覺脖頸衣領一緊,被無形大手拎起來聚在一塊,哎呦哎呦地喊痛:“你是報官,還是和解?”
孩老大滿臉驚恐,畏縮着躲在他人身後,其他孩子嗚嗚哭着,說不出話來。
喬海印歎息:“其實我義弟還與他們聊過一陣,本想勸他們早些金盆洗手,回歸正途,哪想到他們不聽人勸,一心逃跑。眼下這狀況也是我義弟自己折騰出來的,别的不說,就讓他們留下來幫忙修牆建瓦吧!工錢沒有,可以管飯。”
“可。”奚存青點頭,目光落回林德身上,似乎有些疑惑,喬海印看着心裡一緊:“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奚存青看了好一會,臉上浮現怅惘之色,又有些迷惑:“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