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亦是一愣,奚存青的神情不是假裝,
倒是鍋裡炖的東西……
林德從容淡定:“你還記得近月樓那個兔牙吧?我說過曾聞過和避塵香一模一樣的香味,
就是在他攤上聞到的。”
近月樓,
兔牙,避塵香……攤主瞳孔一縮,
匕首貼緊了些,厲喝:“不準過來,
不然我殺了他!”
奚存青圍着圍裙,
手上還拎着湯勺,站起?來卻莫名地有股殺氣:“避塵香是你研究出來的?”
攤主此地無銀三百兩:“我不知道!放我走,
不然我殺了他!”
林德可惜自己沒帶小蛇給?他的驚神刺,不然這會多好的陰人良機啊。然而攤主的威脅并沒阻礙奚存青的行動,
他揚起?湯勺在鐵鍋邊緣重重敲了一記,手法平平無奇,然而聲音大得林德都覺得耳朵一嗡,頭皮發麻。
下一勺就敲在了攤主頭上,攤主白眼一翻,咕嘟暈過去?,倒下去?的人帶着匕首順勢在林德脖子上劃下一道淺淺血痕,林德不知深淺,隻覺得自己脖子有點痛,一摸一手血,“啊!”的一聲,整個人都蹦跶起?來了,慌得手足無措。
“小事,慌什麼。”奚存青看不下去?,拉過他貼着傷口?劃了一下,流血暫時被氣機封鎖,“這麼淺,三天就好了。”
林德心有餘悸地摸了下脖子,攤主那一下子着實吓到他了,以為要玉石俱焚。論面對死?亡,他從沒距離得這麼近過,還僅僅隻是一個輕巧的意外,如?果他下手再重一些……
他臉色還是白的,奚存青蹙眉,也不好再說什麼,是他有些疏忽了,裝作沒事人一樣夾了筷龍筋:“剛熱的,湯裡加了茉莉花和羊奶,更香。”
林德嚼着龍筋,頓時把這事忘在了九霄雲外,一心對付起?吃的來。
奚存青蹲下來,先把攤主拖到椅子上結結實實地捆起?來,擡起?他下巴,是一張很普通的臉,順着他脖子向腦後摸去?,摳了半天,終于抓住皮套的一角,把皮套掀了起?來,伴随着一塊鼻骨狀的木頭哐當落地。
皮套下的人臉竟然沒有鼻子。
這幅景象着實悚怖,嚼着龍筋的林德張大嘴巴,嚼了一半的龍筋滾落下去?:“我去?!”
奚存青冷靜地摸上本屬于鼻子的地方:鼻梁骨被削平,鼻孔覆着一層皮膚,仍能摸出孔洞的存在,甚至柔軟的皮膚還在随着間隔較長的呼吸節奏輕微鼓動。即便人在昏迷,攤主仍然張着嘴巴,以嘴代替呼吸。
奚存青退後一步,手中多出了一枚獬豸頭玉笏,他鄭重地舉起?玉笏,念出玉笏上的嵌金文字:“人心如?鏡,天地莫欺,是非善惡,昭昭辯明!”
玉笏頭上的獬豸睜開眼睛,嗡然鳴叫,一口?紫金氣吐出,攤主可怖的面孔被無形之力托舉起?來,宛如?夢遊,斷斷續續地自述起?來:“我是鐘家的聞香奴,從小被削去?鼻子,從别的地方割下皮膚補到鼻子上,遮蔽嗅覺,為的是摸香試毒……”
鐘家以調配香料聞名,配香不光要焚,有些還需親身?觸摸服用,試驗接觸是否有異常反應。世上能入香的藥材百千種,配方越新奇、越複雜,越難以保證香方是否有毒性?,拿自己試香危害太?大,鐘家先人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秘法,暗地裡創造了聞香奴,割鼻斷嗅,如?此還能保證人不死?,其他生理一切正?常。
斬斷人五感?其中幾感?,剩下的感?知就會相應得到彌補和增強。鐘家利用聞香奴去?驗證新配出來的香是否存在毒性?、香味是否中正?,如?此才敢敲定配方,做出來供獻給?達官貴人。
鐘家有兩個聞香奴,一個隻保留了嗅覺,又聾又啞,另一個就是攤主自己。聞香奴吃香摸香,數次中毒,最?嚴重的一次是摸香後渾身?發癢起?水泡,肌肉腫脹,幾乎丢了性?命。
他一直懷着逃跑念頭,作為鐘家從小培育的聞香奴,對各式香料的特性?十分清楚,即便聞不到香氣,單靠書上理論配香亦不遜于鐘家表面那些五感?正?常的調香師。他摸索着,慢慢研究出一副理論上對修行十分有裨補作用的避塵香,将避塵香配方貢獻給?鐘家一位少爺,乞求着交換來一張皮套,蒙在臉上,為下一步逃跑計劃做好了準備。
奚存青确認了下:“避塵香的配方你是純靠自己摸索出來的?”
在獬豸玉笏的作用下,幾乎無人能夠撒謊,聞香奴眼神迷茫:“我參考了幾種清心靜神的香方,根據藥性?,添了一些中和的草藥,說是能輔助香氣中正?,但是聞過避塵香的人,再接觸檀香龍涎香等名貴香料,會在肺中積累毒性?,聞得越多的人,毒性?愈深,最?後呼吸衰竭而死?。我……報複!他們的報應!”神色陡然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