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是一個怪人啊。
酒喝得很沒滋味。
春天姗姗地來了?,街上多了?挎籃子賣花的姑娘,喬府給香堂捎了?一籃開得紅豔豔的桃花,還有一嘟噜花骨朵。紅藥很喜歡,斜切枝底,插在盛了?水的玉壺春瓶裡,動用了?小小法力令其長開不?敗,每天掐朵花兒别在頭發上,美得很。
一位白衣公子踏着長街春泥,來到暮鼓攤前,言語中?頗為傲慢:“你就是雲海城的王母香官?”
暮鼓低眉順眼:“鄉親客人們以訛傳訛的,我就是一個讨生活的普通人罷了?。”說這話時,他一直留心分辨白衣公子腰間的玉佩,來者不?善,會不?會是鐘家的人?如果是鐘家的子弟,腰間玉佩串會有一枚玉質小鐘,上面镌刻主人表字。
他找到小玉鐘了?,上面刻的表字看不?清。
白衣公子傲然道:“吾乃永野鐘家木字輩的子弟,鐘木澤。聽聞王母香官的名聲,特來拜會,想與你切磋一番香道技藝,不?知?閣下可願應戰?”
不?待暮鼓回?複,紅藥先開口了?:“你不?好好做你的富家公子,跑來和我們做小生意的較什麼勁。你們鐘家不?是有很多調香師嗎?為什麼不?找你家的人比啊?”
鐘木澤臉色一僵,瞥了?一眼紅藥,看出來是個普通小藥靈,不?跟精魅一般計較,搖頭晃腦道:“鐘家的調香師是很多,号稱王母香官的隻有一個。話說回?來,你是叫暮鼓?挺風雅的名字,想必暮鼓兄弟也是出自書香世家,淪落至此,不?免令人歎息,困囿于?方寸之地,實在屈才。本公子可以承諾,香道切磋比試,無論輸赢,你都将是鐘家的座上卿,有鐘家的雄厚資源,閣下必能揚名四海……”
“讓讓讓讓,你買不?買東西?”一位大媽挎着籃子,手指戳了?戳鐘木澤的胳膊,鐘木澤滔滔不?絕地話頭被打斷,趕緊低頭看了?眼衣服,還好,潔白如雪的衣裳還是那?麼幹淨。
他這反應落到大媽眼裡,是人都覺得心裡不?太?舒服,礙于?他穿得貴氣,不?敢多說什麼,蹲下來買了?常用的幾樣。
鐘木澤繼續道:“閣下所制用品,我俱品鑒過,兄台的制香思路,可謂化腐朽為神奇,隻是香氣過于?流俗,用料過于?平凡,缺少變化雅趣,登不?得大雅之堂……”
“你說勞什子呢?”大媽聽着生惱,“咋滴不?能登大雅堂了??我家附近女娃婆婆用着都說好,怎麼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一文不?值了??”
鐘木澤心想不?跟大媽一般見識,不?想紅藥一旁添油加醋道:“你調的香高雅,有幾個人喜歡?有幾個人知?道你名聲?我家的香下賤,成百上千人用我家的,都說香味好。你不?去和你家的調香師比試,千裡迢迢跑到這來,是你家沒人還是成心覺得我們好欺負?在家比不?過别人,跑這來踩我家名聲找存在感?是不?是還要帶成績回?去炫耀自己踩成功了??哈哈,真可憐!真可憐!”笑聲尖銳而諷刺,鐘木澤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
大媽本來看着鐘木澤穿得清清貴貴的,反駁的時候稍顯底氣不?足,聽紅藥這麼一說,再?看鐘木澤的難看臉色,可不?是戳中?人家肺管子上了?嗎,身後也沒個仆從什麼的,嗤笑起?來:“我還以為是多清貴的公子哥呢,原來是豬鼻子插大蒜,裝象呢!咱小老百姓喜歡,你跳出來指指點點,你算老幾?”
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攤販老闆瞧着這邊的熱鬧,笑道:“這就叫什麼,什麼名釣譽,成心來找茬呢。”
暮鼓輕輕接了?一句:“沽名釣譽。”
“對對對,沽名釣譽!”
哄堂大笑,鐘木澤氣得渾身發抖,他雖在鐘家的才學水平不?算頂尖,也沒受過如此大的羞辱,眼眶幾乎紅了?,“呦,要哭啦?富家公子哥這麼嬌氣嘛,娘們唧唧的,真不?中?用。”
鐘木澤咬着牙:“暮鼓!你敢不?敢接?”
暮鼓看着他,明明是鐘木澤附身看着他,鐘木澤卻感覺是暮鼓在居高臨下地俯視,至始至終他都沒從馬紮上起?來一下,眼神說不?出的輕蔑:“沒有意義。”
“你赢了?我又怎樣,很光彩?鐘家有水平的調香師不?少,看不?起?的人仍然看不?起?,不?會因?你戰赢了?一個野路子調香師有任何改變,沒人看重,何況……”暮鼓微笑起?來,譏諷之意更甚,“萬一你輸了?,你在鐘家那?一點僅有的體?面豈不?是也要沒了??”
鐘木澤握緊拳頭,怒吼:“少說沒用的廢話,你是戰還是不?戰?!”
暮鼓慢悠悠的:“你真的想好了??要是你輸了?,我可憐你,别回?鐘家了?,留我這裡打雜吧。”
紅藥拍手笑起?來:“這個好!這可是你自找的!”
鐘木澤眼裡幾乎能迸出火星來:“要是你輸了?呢?!”
“我就收攤,永不?再?出來賣東西。”
大媽聽着一下急了?:“大鼓你這是說什麼話,你要是不?出來賣東西了?我上哪兒買去?”
暮鼓淡淡地說:“還沒到那?個地步呢,說說而已。”
他顯然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輸,自然用不?着把承諾當?回?事?。鐘木澤指甲掐進肉裡:“好!我們定七天的時間,各自調出一款全新的香來,我們兩個的香擺在一塊賣,不?說作者,看誰銷出去的最多!”
暮鼓淡淡地笑着:“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