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山道走了半天還?沒?看?到舉辦食月會的地?點,林德覺得自己大概率選錯岔路口走錯了,索性将錯就錯,直往山頂上去,說不定能俯瞰到辦食月會的地?方。銜月山現作為謝家?私地?,整座山都被清理過,沒?有大蟲猛獸,野豬都沒?見過幾隻,不用太擔心野獸襲擊的問題。
清珏身影飄忽,速度比林德快多了,先一步抵達山頂。山頂雜草高樹,所謂亭子蕩然無迹,她蹲下來想拂開草叢看?看?,然而她的動作隻能微微擾動草尖倒伏的方向,無法确認草叢下面是什麼。
林德趕上來,扒開草叢:“石頭。”換了個?地?兒找,撿了根枯松枝戳戳探探,趙小路也悶頭幫忙找,翻上來一片碎了一半的破瓦當,青苔厚重,已?無法辨認花紋,清珏忽然警惕出聲:“有人來了。”嗖的一聲鑽回林德袖子裡。
林德站起來,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确實?有隐隐約約的人聲傳來,也是來登高懷古的?
登高者是一個?人,蓄長須,白?衣大袖木屐,姿态潇灑,看?到二人愣了下,笑着開口:“想不到閣下也是喜愛獨自登高之人。”
我?迷路了而已?。林德嘴上說着:“哪裡哪裡,在下曾翻閱到一本古籍,說銜月山頂上曾有座古亭,今日得了能上來的機會,故來尋古一番,不知仁兄有沒?有興趣?”
登高者道:“山頂古亭?這個?我?早有聽說,你是第一次來吧,山頂的古亭早垮塌了,亭中石碑亦毀壞嚴重,文字内容無法複原,就散落在這了,石碑尚且如此,時間于人,真是可?歎。”
“石碑怎麼壞的?”
“據說是因為一夥妖獸争奪地?盤,選在山頂上對決,受波及打?碎的,謝家?圈山後,就把這附近的妖獸全趕走了。”
如果是受法術波及,那石碑肯定碎得不成樣子了,連想找個?帶字迹的石頭做紀念品都難。林德歎息一聲,站起來拍拍手:“真可?惜。”
“世事變幻無常,不及時行樂,如何對得住這苦短人生呢!”登高者歎息,随即道:“閣下與我?興味相?投,不如同行一段路如何?”
林德隻好答應,陪着他沿山路下去,聽他對着沿路風光吟詩作對,推敲詞賦典韻,不時問問林德覺得這句好不好,林德對此一知半解,勉強給個?直覺上的回答:“我?覺得差點意思”“這形容得也太誇張了,不必非要用金啊銀啊類比”“這句尚可?,樸實?簡潔,朗朗上口”,登高者似乎沒?發覺林德半吊子的水平,反而對其頗為欣賞,不溢美?不阿谀,評價中肯,大有知己之感。
登高者瞅了瞅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趙小路,心想也不能冷落了别人,便問:“這位少年是你?”
“我?徒弟。”
登高者面色稍異:“閣下是習武之人?”若是師生,那肯定說是“學?生”了。
林德笑笑,反問:“閣下是覺得我?像一個?大字不識一鬥的武夫麼?”
登高者神色恢複正常,笑道:“哪裡哪裡,君子六藝,射禦之道不也歸武術範疇麼。”往遠處瞧了瞧,面露喜色,“前邊就是食月會,快些走到吧,莫讓他們等急了。”加快腳步上前。
林德一點不急,慢悠悠走過去,食月會設在一片幽篁竹林裡,數條大青石當桌椅,有張狂者袒胸露乳,橫卧其上,手裡搖着扇子悠悠閑閑。穿着寬大紗衣的學?士名家?談笑風生,酒香花香彌漫。
趙小路有點不适應。
“師父。”
林德理解,他也不适應,來是因為喬海印拜托他來,為的圖個?新鮮。且還?有清珏的請求,她亦是文人,想聽聽後代文人讨論的什麼,如今崇尚奉行什麼思想理念,至于自己嘛……蒼翠的片竹林勾起了他的回憶,說不出是好是壞。
天底下竹林這麼多,不至于看?到一處就回想起那些糟心事,林德告誡自己,拉着趙小路到一處稍微偏僻點的地?方坐着,“你在這坐會,我?去拿點東西。”來都來了,不吃點東西豈不是很虧?
石桌上有酒有果,包括大名鼎鼎的“雪月”。桌邊一個?衣衫不整的名士翹着腿,在林德過來拿東西時一扇撲過來:“哎,想取食,先吟句詩再說。”
林德不慌不忙:“吟什麼?”
“随便什麼都可?以。”“名士”用扇子拍着毛茸茸的腿,一臉賤笑,他腿毛是真多,濃密且卷曲,大大咧咧杠着,真是難看?。
“獨行幽篁裡。”林德一頓,“看?到一毛腿。”
本來名士聽到前半句,心裡覺得還?算一般,勉勉強強說得過去,聽到後半句馬上跳了起來,怒目圓瞪:“你說什麼呢!”
林德打?趣:“先生把你這腿收一收罷,擱在美?食美?器邊,實?在有煞風景。”
名士七分惱怒,三分尴尬,悻悻道:“吾乃名士,狂狷放達,不拘小禮小節!”
“你不拘你的,我?吃我?的。”林德一笑而過,把“名士”嗆得說不出話來。
林德揀了些果子和兩盤雪月,多多灑桂花,拿回來給趙小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