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下起了小雨,濕潤潤的風吹得頗為爽涼。
林德在謝家?仆人的帶領下大步前往莫天縱暫居之地,路上與一人擦肩而過,那人回頭瞅了他?一眼,林德沒甚在意,信步行遠。
莫天縱的容貌在林德記憶裡很模糊了,乍一相?見,花了點時間才與記憶裡的面孔對照上,沒什麼變化啊,他?端坐在屋檐下,正對着廊外?一叢開得繁茂的芍藥,已經?布好了清茶果品,還有一小圓碟青綠色的東西,貌似是顔料——伸手:“久違了,請。”
“你?好像一點不驚訝,是提前算到?我來了?”
“開玩笑,我從來不算自己明天會碰上什麼人。”莫天縱頓了頓,似笑非笑,“我也算不出?你?。”
“但這次我需要?你?幫忙算一下了。”林德歉然一笑,“不知你?的算金是什麼?”
“錢我不缺,我就想知道一個秘密。”
林德波瀾不驚:“用秘密交換,可以,請說。”
“我要?求你?說的是真話。”
林德點頭:“也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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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天縱露出?笑容:“我問你?,你?是不是就是災厄君王?”
這個問題猶如一根棒子敲下,天雷滾滾,林德曾設想過很多次暴露身份的情況,但是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種,莫名其妙、無緣無故、叫人完全摸不着頭腦,瞬間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是。”
總之先不可能傻乎乎地承認。
莫天縱看着他?:“真話?”
林德語氣堅決:“真話。”
莫天縱從胳膊底下抽出?一張紙來,不緊不慢地折疊,撕下多餘的部分,他?折得很快,有些折法像千紙鶴,到?後面就不一樣了,林德皺着眉頭看,看他?折出?一隻鳥,翅膀寬大,尾巴一片長三角,指甲唰唰地劃開,“尾羽”稍稍梳理?了下,調整頭型和?翅膀,拖在掌心,迎着陽光,展翅欲飛。
“飛翔吧。”莫天縱輕聲,忽然緊握住,光芒從指縫中滲出?來,再張開,紙鳥燃起火焰,以火為形,鳥張開了翅膀,在空氣中撲扇起灼熱的風。
莫天縱悠然拿出?了一隻細巧的毛筆,在茶碗邊緣蘸濕潤了,再撚入小圓瓷碟,染上翠豔的青綠,一左一右地為火鳥點上眼瞳。
古有畫龍點睛,今有盲鳥添翠。
屬于眼瞳的地方添染上翠色,火鳥瞬間靈動起來,呼啦飛起來了,繞着二人盤桓一圈,落在林德正前,歪着小腦袋,翠綠的眼珠十分好看。
林德心生警兆,這火鳥貌似天真無邪,而它?的眼珠卻給他?一種即将被看穿的奇異之感?,這是……傳說中的翳鳥?
火翳鳥忽然凄厲地嚎叫出?聲,騰空而起往莫天縱懷裡撞去,可惜沒回到?主人懷抱便已煙消雲散,流淌下來的翠色滾落在桌,如燭淚般溶化,滲入桌内。
莫天縱沒感?意外?,早有心理?準備,一副了然的神态:“果然。”
“你?不想讓人知道,别人就沒法知道。
“不過你?說的是真的。”這個結果才是讓莫天縱最郁悶的,林德很明顯有問題,問題不一般的大,與其他?有迹可循的“信使”相?比,林德的地位實在超常得太不一般,而在他?沒防備的時候,他?說的又的的确确是真話。
他?不是災厄君王。
他?摸出?三枚銅錢:“擲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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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枚保養得油光水滑的古銅錢,搖六下,莫天縱全程默默觀看,看他?擲完了,閉上眼。
林德知道他?在算,不便打擾。轉頭欣賞起了院内春光,廊外?芍藥花瓣極密,花形下半是一團略散的雪,托着上層微攏的淡紅花球,上下花層過渡間透着點點嫩黃,色美而不妖,花大且沉重?,壓得枝有些耷拉,顯出?柔嫩而嬌弱的羞态,惹人心生憐惜,伸手去托花,好似勾起了美人的下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