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好好休息會吧,不打擾您了啊。”
老人唔了聲,林德大?步向前。
偌大?的宅邸裡異樣的冷清,被雨水侵蝕脫皮褪色的斑駁的廊柱,被風雨摧殘得曝露骨架的殘破宮燈,花草無人照料萎焉枯黃,庭院裡的假山石陰影孔洞生着厚厚的青苔與?雜草,一叢叢褐色的蘑菇替代?了山石上的蕨類,台階磚面被野草根系擠壓歪斜,一切仿佛回到了剛買下這座老宅的時候,衰朽的寂靜,令人毛骨悚然地心生寒氣。
“宋明?宋明?!你還在不在?人呢?!”
終于有人從屋裡出來了,是個穿少艾間白色衣裙的少女,一出來就?好似在筆墨枯幹的水墨畫裡出了一抹鮮亮的彩工筆,性子活潑得與?衰朽的老宅格格不入:“聽?到啦聽?到啦,您找宋老爺啊。”
林德遠遠站定:“對,他現在在哪?”
少女往身後?一指:“在後?院呢,老爺整天?可忙了,您現在進去不一定能跟他搭上話哦。”
“沒事,我對這地方熟。以前這裡不是修過一次嗎,怎麼又變得這般破敗了?這邊就?你一個小姑娘?”
少女道:“以前人是挺多的,後?來下了一段時間雨後?,米啊菜啊就?跟瘋了一樣往上漲,還幾乎買不到,宋老爺說養不起那麼多人,就?辭退了好些?,一下冷清下來了,就?留我和我爺爺、幾位先生和做賬的留在這繼續幹活。”
林德皺眉:“雨?那段雨下了多長時間?”
“也不長啊,四五天?左右,入梅下雨的時間可比那會長得多了,米菜價會漲一些?,也沒漲得那麼厲害過。”
林德心情複雜難言,看着少女仿佛不識人間愁滋味的天?真容顔,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你和你爺爺住這,有沒人騷擾你啊?”
少女羞赧地笑了:“沒有呢,老爺是很好的一個善人,先生們有空還會教我認字,吃飯都是坐一桌吃的。”
林德略放下心來:“那就?好,世道不太平,要保護好自己啊。”
少女嘿嘿笑了下:“我要回去做飯啦。”一甩頭?回屋去了。
林德向内院前進,相對于外進的屋院,内進的宅子狀況就?要好些?,不過也就?相對于好些?了,走在陰暗無燈的回廊裡,好似已經時空倒流,病怏怏的劉少爺走在在引他們看宅子,絮絮地說着這棟老宅的曆史。
“宋明,宋明你在嗎?”
堂屋裡出來一個穿着黃白袍子的人,遙遙看到他:“信使……大?人?您來了?!”
“不放心你這邊,來看看你,也好久沒回來了。”林德走過去,猛地瞧見他袍子上的黃白之色好像不是染出來的,而是發黴黴得褪色發白了,要不是袍子式樣一般小老百姓做不起,林德都要以為宋明已經折騰得破産了。
林德皺起眉:“這,宋明,你這衣服是你自己洗的嗎?你好歹也是會一點道術的人吧?不至于穿成這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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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苦笑:“衣裝不整,讓您見笑了,這其中的緣由還能說上好一陣子呢,進屋說吧。”
屋裡的堆疊着太多的文件賬本,宋明的衣裳東一件西一件的挂着、耷拉着,日子肉眼可見地過得亂七八糟,上好的熏香也掩蓋不住屋裡那股古裡古怪的黴味,把醇厚典雅的熏香氣味完全毀了。林德看着就?想?歎氣:“宋明啊,你這日子過得也太差勁了。”
“大?丈夫不拘小節,不用在意這些?。”宋明說着搬出張檀木雕花椅,把手雕花縫隙積着黑褐色的不明物質,目看質感?黏膩,他左看右看,抓了塊抹布草草擦了下椅面:“平時沒怎麼打掃衛生。”
這我還不如?坐地上呢。林德很是無奈,勉強坐了下去。
宋明在雲海坐鎮,一直不溫不火,不出岔子就?算成功,隻是一場不算太長的雨過後?,雲海本地和周邊鄰郡農田爆發了大?規模的黴菌病,作物成批成批的染病,葉面黑腐,直至軟爛倒下,糧食收成直線暴跌,市面上的米菜價錢自然水漲船高,郡府緊急從外界購買補入糧食庫存,初期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後?期外界的糧價也在飛漲,一時間人人自危,為吃飯問題愁眉不展。
“再過了一段時間,生意也不好做了。也不知是誰先帶的頭?,個個都不再收寶鈔非要用金銀,錢莊全兌空了,十幾萬的寶鈔積在手裡現在還出不出去。”宋明歎息着,“沒辦法?,隻能辭人。”
林德沉默半晌:“你已經做得夠好了,這是時勢使然,非人力?所?能抗衡。
“現在府上還存着多少糧食?黴菌病解決了沒有?”
宋明擠出一個笑臉,想?調和下過于沉重的氣氛:“府上的存糧還是夠的,就?是沒菜吃啊,菜也很難買的。幾個老先生抱怨天?天?吃魚和蘑菇,一身魚腥味,人都要長出蘑菇來了。”
林德本能地忽覺不對:“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