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既激動又忐忑。興奮在于即将迫近的婚期,忐忑在于自身力量與軀殼的影響,
軀殼可以完美容納他的力量,也能束縛住神格本身儲存的記憶,
還有“記錄官”手上?那個奇怪的裝置……知道操作指令就可以随意操縱他的行動和思想,想想就毛骨悚然。
現在他要回到那具軀殼去,一具被精心打造出來的完美的靈魂囚籠,而且别無選擇——
很不舒服,但?是沒有辦法。
這麼一想難受起來了。奚存青察覺他情緒明顯低落下去,好像在憂愁什麼,溫和地問:“怎麼了?”
林德猶豫了會開?口?:“沒怎麼,就是有點怕。”
“不用怕,他們早知道了,排場再大一點也無所謂。”
聽他這麼說,林德又覺得有些安慰。罷了罷了,這世上?自己?隻有這麼一具軀體,自己?的修為還在軀體上?,還有……還有鎮道大劍,想到鎮道大劍林德又有點不痛快起來了,嘀咕:“鎮道大劍也還在。”
“鎮道大劍?”奚存青聞言詫異回頭,“你還停留在融雪境?”
林德張了張嘴:“不……不是嗎?”
奚存青也很震驚:“跟你在守螢閣問過?先?祖後我就解了,你就沒有……一次都沒有内觀過??”
林德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他還真的沒再内觀過?,或許是平日習慣了,就算在告儀了也沒往那方面想,還是埋怨:“你怎麼都不說一聲!”
奚存青馬上?認錯:“是我的錯,這劍是我鎮下的,我偷偷把鎮劍的鎮壓之力撤了,怕你想不開?……”要說起“不說”的原因,他有些糾結,罕有地語無倫次起來。他知道林德對被鎮道一事?始終是有點怨氣的,因為要結契了所以撤掉,是不是對他顯得不夠尊重?還是不說好吧?讓他自己?有朝一日突然發現能繼續修了,應該會很驚喜吧?
林德又好氣又好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雖然他嘴笨拙舌地講不出來那個所以然,那份細膩糾結的心思他領會到了,繼續咬着?不放調侃:“在你心裡?,我一直在因為這事?兒?怨你啊?”
奚存青表情無辜,無辜得更可愛了:“難道不是嗎?”
“早忘了。”即便?是靈魂狀态,林德依然想捏他略帶嬰兒?肥的臉頰,笑嘻嘻的。
奚存青和林德坐在前頭笑,宣耘玉拽着?捆住溫行遠的繩頭,心境和不斷退遠的雲層一樣廣袤蒼涼,飄飄乎似要抛下塵世一切登仙而去。
林德和奚存青膩膩歪歪說了好一會的話,不知不覺就到了山門。奚存青先?讓宣耘玉下去了,再帶林德去後山鎮山靈那。
林德第一次見?到如此之高的狐狸,簡直有小?山包那麼大,如此巨大的活物,發出的聲音卻很正常:“找回魂魄了?真正好,軀體還好好的。”
蓮花玉石上?溫養的軀體安安靜靜躺着?,看着?“自己?”熟悉的臉龐,林德一時有無數的感慨,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剛伸出手,陡然視野天旋地轉,不容分說,恍惚間?宛如大夢初醒,從虛虛實實的漫長夢境中醒來,渾身酸軟發痛,好似被人揍了一百下,想支撐着?自己?起來,一點力氣使不上?來。奚存青攙着?他慢慢坐起,問東問西:哪裡?不舒服?丹田感覺怎麼樣?神格呢?
林德花了點時間?内觀自身,鎮道大劍仍在紫府,不過?完全沒了鎮道之功,變成了一團無害的凝聚的力量,倘若嘗試吸收煉化也行。
至于神格還是老樣子,表面沒什麼變化,細細沉進去短暫融合了會,就發現它弱小?了很多,至少喪失了一半的力量。
他恍然明白了,為什麼剛出世那會即便?沒有任何信徒他還能存在了,因為“記錄官”它們還在,還保留對它們的神的信仰,正是它們的信仰維持住了此方世界神格碎片的存在,而它們一走,碎片蘊含的力量立刻下跌了一大層。
而且知道“災厄”的真實來曆後,它的殘缺性也徹底暴露無遺,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完整的神,永遠沒有升上?天空的可能。
現在真和侍神之靈差不多了。林德自我哂笑。
而記憶,已經想起的并未因為重歸軀殼而産生任何不良反應,多少讓他放寬了心。
唯一值得憂慮的,就隻有能夠掌控他軀體思想的神秘儀器。那儀器原來在記錄官身上?,在穿梭世界之門的時候或許已經粉碎,但?難保世上?還有其?他類似遺物,如果以後這種東西被人發現了……或許也沒人知道該怎麼用吧?不過?總歸是個威脅,以後要是看到類似的,還是要想辦法弄到徹底銷毀為好。
奚存青幹脆利落地抱起他,轉身往玄顔山上?飛。大狐狸叽叽咕咕:“好歹也看了這麼長時間?,連句好的也不說就走了……”
奚存青帶渾身軟趴趴什麼力氣都沒有的林德上?山,放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按摩筋骨,小?聲詢問體感如何。林德沒覺得軀體有什麼毛病。就是适應了靈魂的狀态,一時回歸原本的身軀有些不大習慣,好在有奚存青的幫助,他恢複氣力還挺快。
等林德恢複了些,他就向兩位師長和山頭上?傳書,告知他們回來了,有事?想與他們商量。請在朱閣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