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存青哭着說?:“等你好起來?,我就不做道子了,我天天陪在你身邊。”
梅截春聽得頭大如?鬥:“這?話你别亂說?!”
林得水還在地上打滾,咳嗽,七竅流血,最先?流出的血早已烏黑,人滾成了血人,哀号到嗓音幹啞,進氣?多出氣?少,似是力竭,他終于停了下來?。
奚存青第一時間?沖過去抱住他,顫抖着手把髒污的血衣剝下來?,關節在翻滾的時候破損破了,梅截春開始忙活療表面的皮肉傷,忙得滿頭大汗,雙手鮮血淋漓,總算把奄奄一息的林得水清理?幹淨。奚存青好不容易止住眼淚:“他情況怎麼樣?”
梅截春再仔細探查過,道:“夢蟬花解了大半,不過身體?内還有殘餘,這?點夢蟬花日後養大仍會發作。而貴夫人的身體?短時期内再經不起這?樣一次折騰了,等身體?養好,夢蟬花壯大,五十年又來?一遭,也不是個辦法。”,盡在晉江文學城
“那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徹底根治?”
梅截春沉吟一會:“我聽說?青浦山區,有傳自太阿天帝的巫鬼之術。”
“你和他是道侶,理?論上是可以換傷的。但是中原正道,不敢行此事,況且貴夫人身體?狀況如?此糟糕,能不能撐住陣法儀式轉換都是兩說?。
“如?果借引天帝巫鬼之力庇佑,或許有一線生?機。”
奚存青一聽還有這?法子,直接說?:“我帶他去。”
隻要有能救林得水的辦法,上窮碧落下黃泉,在所不惜。
教宗上下迅速籌備起來?,搬出最好的行雲辇送奚存青進入青浦山區求醫。
以教宗道子的名頭,進入青浦山區後幾乎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一位大巫,那位大巫說?自己并?不擅長此術,但可以引薦真正精通此道的人。奚存青再度謝過,帶着林得水四處尋覓打聽,兜兜轉轉,總算找到了合适的人。
期間?林得水半夢半醒,偶爾清醒的時候,會以陌生?的眼光打量四周,像是想不起來?自己經曆了什麼,看向奚存青時,目光又有些驚奇,好像很疑惑他為什麼會在這?。
但大多數情況下,他的意識不清醒,隻感覺得出奚存青的氣?息,态度也是忽上忽下,一會依戀無比,抱着不肯撒手,一會口口聲聲恨得咬牙切齒,竭力試圖遠離他。
奚存青心情亦随他的态度起伏,他知道自己專注于修行冷落了心愛人,此事難兩全。他心亂如?麻,真正考慮起放棄道子身份這?一事來?,他的時間?既是自己的,也是宗門的,不做取舍,根本?沒辦法騰出時間?。
“藥材什麼時候能準備好?”
面容枯藁的老鬼公撇着眉毛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急什麼急!我一把老骨頭爬上爬下找藥材,不知道要耗多少功夫!”
眼下奚存青全指望着他,老鬼公對他出言不遜,奚存青也不發一言。
他耐心等了十幾天,等老鬼公将一切準備完畢。在凄冷的月夜下生?起大火,架起邊沿都是污黑黏迹的大鍋,穿上形制古怪花花綠綠的棕葉衣裳,一邊往鍋裡扔着藥材,一邊似哭非笑地吟唱着晦澀難懂的歌謠,陰氣?慢慢聚攏過來?,影影綽綽,似人、似狼狗、似惡熊鬼鹿,八方低唱竊竊,陰鬼簇擁譏笑嚎哭。
藥材入鍋,老鬼公擡頭看奚存青:“東西已經備好,夫人何不入浴?”
奚存青看着鍋下熊熊的大火,将信将疑:“你确定這?火不會煮死人?”
“天帝保佑,油鍋也下得,這?有什麼下不得的?”老鬼公一臉不耐煩的神色,敲着鍋沿,“你下不下,不下就省得老子浪費時間?!”
奚存青抱起林得水,連人帶衣将人浸氣?味辛苦難辨的藥水中,再扯走濕漉漉的衣服,籠了籠他散亂的頭發。林得水瞪大眼睛,似乎被溫熱的藥水刺激到了,惶然無措地抓着奚存青的手:“這?……這?是哪,我是不是要死了?”
奚存青握着他手安慰:“你不會死的,這?是治病,你生?病了,治了就會好的,别怕,好嗎,我不會離開你,一會就好了。”
有他的安慰,林得水情緒稍微穩定了些,貼着他手掌喃喃:“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一片森然寒氣?裡,老鬼公癫狂地跳起了詭谲的舞蹈,一邊念念有詞,非人的鬼影湊得越發近,疼痛感慢慢沿着手臂攀爬到了全身。奚存青起初還以為是林得水把他抓痛了,後來?疼痛範圍擴大,他恍然這?是在轉移傷害。虛弱的林得水軀體?上的疼痛轉移到了他身上。
林得水蒼白的臉頰受熱氣?蒸騰,慢慢紅潤起來?,與之相對的是奚存青手臂突起青筋,指尖微微發抖。林得水察覺了他的異樣,好奇地蹭蹭:“存青,你怎麼了?是覺得冷嗎?”
“嗯。”奚存青低下頭,努力露出笑容,“這?裡有點冷,不過沒事,過一會就好了。”他突然轉頭咳嗽起來?,強壓住喉頭的腥甜感,安慰林得水說?自己沒事,然而刺骨的疼痛與愈發強烈的虛弱感依然侵蝕着他的感官,越來?越煞白的臉色遮掩不住,林得水惶恐地問:“存青,你怎麼了?”
奚存青撫摸着他腦袋:“得水,你恨我嗎?”
林得水似乎全然忘記了之前如?何哀嚎着恨他,隻怕他出事昏死,拼命搖頭:“你怎麼了呀,到底有沒有事,你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