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羸弱的,剛剛抽條的身體裡,最近的确在萦繞着這種莫名的情緒。
以至于哪怕知道老舅已經找好了手術的關系,鋪好了他成為正常人的道路,也依然高興不起來。
他開始擔心,萬一手術沒那麼完美,該怎麼辦?
甚至萬一手術失敗了怎麼辦?
如此越琢磨,就陷得越深。
以至于後來連學習都受了影響,考了從入學以來的頭一回第二名。
也是在這次考了第二名之後,吳芳華倆口子才發現大兒子的不正常,特地接着這次拿羽絨服的機會,把仨孩子都帶過來散散心。
然而老舅接下來的話,更是仿若千斤重錘,敲在他脆弱不堪的心靈上。
“我告訴你,沒有人欠你。”
“你變成今天這個樣,是你的命,逃不掉的命。”
“為此,你爸你媽偏愛你,你弟護着你,連一向最南霸天的妹妹都要讓着你。”
“你想想,你憑什麼?你這個死樣子,配麼?”
說到後來,吳遠手指重重地點在鐘文勇的心坎上。
“如果你想不明白這個問題,那我會跟省城那邊說,叫他們别忙活了,不要準備手術了。”
“因為我不欠你什麼。”
說到這裡,這孩子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正處于變聲期中的聲音,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哭得四姐吳芳華的心都揪起來了。
楊落雁更是暗暗着急。
唯有吳遠不慌不亂,反而給四姐夫鐘振濤散了根華子,倆人湊頭點上。
鐘振濤當大隊支書這麼些年。
見識自然不是四姐這個家庭主婦所能比的。
老大這幾個月來,不聲不響,無動于衷的,做任何事都慢半拍的。
如今能哭出來,反而是好事。
心中的情緒,好的,壞的,對的,錯的,全都釋放出來了。
然後才能接收其他。
這當然是好事。
但至于幺弟說那句‘誰都不欠他’的話,鐘振濤是不認同的。
當初老大發熱多日,要不是他忙于隊裡事物,耽誤了治療最佳時期,也不至于給孩子落下殘疾。
所以他欠老大的。
就在這時,過來吃飯的楊支書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