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7頁)

極度震驚之下,冷芳攜隻有一個念頭:瘋子!

他輸了。

他不該以為浮蘅能夠自控,也不該以為隻要斬卻心魔,師徒之間便能回到從前。

畢竟覆水難收!

*

冷芳攜被浮蘅關了起來。

他……也習慣了。從前不是沒有被關過。

可這回不同以往,浮蘅不再滿足于和他相擁而眠,抑或擺弄他的頭發。神交不僅給冷芳攜帶來一切難有回轉的震悚,亦讓浮蘅從此如猛獸出籠,再無約束。

除了每日日出後的兩個時辰,他要費心力采霞光織喜服,其餘所有時間,浮蘅都花在冷芳攜身上——他日日夜夜用神識包裹冷芳攜,不斷觸碰他幼小稚嫩的神識,美其名曰:增強冷芳攜的神識強度,為和合大典上靈合做準備。

冷芳攜對此難以忍受,最開始尚能咬牙堅持,要不了多久便心神失守、崩潰欲死,對浮蘅破口大罵,浮蘅皆不動怒,甚至好似覺得他那般模樣可憐可愛至極。

冷芳攜的靈竅全然被陌生的神識靈魄入侵了,對方恬不知恥、登堂入室。

痛苦和羞惱下,冷芳攜對浮蘅動了手。即便身處神魄迷離、難以支持的境地,一位元嬰修士的攻擊仍不可小觑,可浮蘅任由他擊打發洩,甚至撤開靈力屏障,使冷芳攜得以在他鋼澆鐵鑄的肉體上留下痕迹。

無論做什麼,浮蘅皆照單全收。悲憤下的反抗,被他視為可愛的回應。

最為崩潰的一次,冷芳攜感到靈竅當中的蓮座發生異動,陌生的神識在那裡紮根,蠢蠢欲動數日,終要結出淫邪的果實,與元嬰童子合為一體。

這無疑是觸及根本的入侵!

冷芳攜遲鈍的神思尚未反應過來,霞光劍已應召出鞘,銳利劍芒刺穿浮蘅的胸膛。霞光威名赫赫,留下的傷口難以愈合,縱使越他幾階的大能亦然。

若非冷芳攜尚保有理智,恐怕此劍便要正中浮蘅的心髒。那時浮蘅雖死不了,也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和反噬。

這些事,親自為他鑄劍的浮蘅不會不知道。但他絲毫未躲避,神色平淡,眼睜睜看着霞光刺穿胸膛偏左。

便是仙人也有血,顔色鮮豔如同寶石,嘩啦啦湧出,順着霞光劍身蔓延,淌至冷芳攜的手臂。

說不清此刻是傷心還是憤怒,冷芳攜隻覺得雙目刺痛,盈着眼淚,天地模糊不清。

“師尊乃受心魔蠱惑才做下這些事。”他艱難地開口,“浮蘅尊者是天地間頂天立地、通天徹地的大能,隻一步便能飛升,近千年積累,何必因此毀于一旦。如果及時收手,徒兒權當之前那些不存在。”

這是他最後一次詢問浮蘅了。

盡管知道浮蘅轉變心意的可能微乎其微,冷芳攜仍保有一絲期望。

浮蘅的回應是,迎着劍身,雙手扣住他肩膀,死死将他抱在懷裡。因為他的動作,霞光刺穿的傷口擴大,湧出的血更多。

一個充滿禁锢意味、血腥味的懷抱。

兩人好似睡在血池當中。

“……”冷芳攜垂目,聽見浮蘅平靜的話語從上首傳來,“我不是好人,也不是你想象當中僅僅行事恣肆偏邪的正道人。”

平靜的語調中忽然多出幾分笑意:“若非無意間拜入九宸宗門,我必定是屠戮萬千、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我雖出身低賤,可但凡我要的,從沒不能得到。”

浮蘅頓了頓,又輕輕說:“芳攜,我不會放開你。若你要走,隻有一個辦法。用霞光殺死我。”

如此決絕,一如浮蘅的劍,出鞘便無回頭,縱然傷人傷己。

那些憤怒、悲傷乃至無措漸漸被巨大的空茫淹沒。濃重的鐵鏽味充斥鼻尖,在鋪天蓋地的血液中,冷芳攜慢慢閉上雙眼。有那麼一刻,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之前,被浮蘅從邪魔口中救下的那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