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羅斯真的會猜測對方是一位藏住自己惡魔角和桃心尾巴在法師中尋覓食糧的魅魔。
因為對方不僅相貌平平,天賦也并不突出,實在沒有令其他人神魂颠倒的點,
結果大部分人見到他、與他接觸過後,
總會變得不對勁。
克羅斯此前沒有見過他,第一次聽到赫萊的名字,
也是因為加菲爾德。但他看穿了加菲爾德的本性,做他的學生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對那個幸運兒沒有過多在意。直到聽說有人因為迷戀上他,不僅将大把時間花在尾随偷窺上,還想偷走赫萊用過的東西。
對方是與他同屆入學的貴族,向來眼高于頂、傲慢無比,即便與他的家族有所接觸,克羅斯在他眼裡也隻是個下等人。
這樣的人在别人口中居然變成了一條狗?克羅斯感到好笑,以為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随意揣測,很快就會收到此生難忘的教訓,再也不敢亂說話,但謠言愈演愈烈一直沒有停止,他才發覺事情好像不對勁。
于是真正對那個隻在别人口中出現的新生産生了好奇。
剛好那一陣因為導師的要求,克羅斯需要整理出血緣法術的譜系,之前都是讓家族的附庸者在藏書室内找到對應的書籍拿給他,這一回他選擇親自去藏書室裡,毫不意外地見到了赫萊。
對方确實很普通,平平無奇的五官是放在人群裡,過一陣就分辨不出的程度。除了膚色比平常人略白一點,沒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不過,克羅斯得承認他有一雙迷人的藍眼睛,比藍焰法術構造出的魔石還要瑰麗。赫萊神情沉浸,那種仿佛從月光中瀉出的藍色沉澱下來,帶着風雪呼嘯的冷意,高不可攀,令人心折。不免令人想象他微笑時是什麼模樣,一定比晴空還要明媚。
克羅斯注意到他走路從不四處亂看,總是眼神堅定地放在前面,完全不在意周圍人的眼神和議論,即便被他看入眼底,也隻是輕飄飄地一瞥,并不會留下任何痕迹。除了魯弗斯和科林,誰跟他都能說得上話,卻沒人能走入他的世界裡。
相較于赫萊的出身和外貌,這種目中無人的表現顯得極為奇異,連帶右耳垂低調幹淨的黑色耳釘,令人有種發狂的沖動。
克羅斯看了他一眼,第二眼,随後是第三眼,第四眼……他幾乎忘記了這一趟的真正目的,眼神完全落在那個高挑的冷傲學弟身上,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他的視線總忍不住偏移到對方的左耳垂上——那裡空空蕩蕩,對比被耳釘标記的右耳垂,似乎在說:快來占據我。
第一時間,克羅斯想到家族傳承數代的靛藍珠寶,打磨過後的耳釘或者耳環正适合落在那寸雪白的肌膚上,與赫萊的眼眸相得益彰。
自那以後,克羅斯總是控制不住地去關注他——盡管赫萊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他也和那名貴族一樣頻繁出現在赫萊的身邊。
如果沒有意外,克羅斯會一直注視着赫萊,直到他去更高的地方,或者離開亞格這座充滿幻夢和黑暗的城市。盡管愛意與日俱增,他從沒考慮過表露出來,克羅斯習慣了忍耐一切,明白自己的心意對赫萊也許是個負擔,于是從沒有能走到他面前的妄想。
但是短短數月,事情急轉直下:先是家族的生意出現問題,陷入動蕩和内亂中;再就是維蘭德盯上了他,克羅斯很快為對那位平民首席的輕視付出代價,因為一種奇特的疾病和魔藥,克羅斯陷入對方的控制中。
那個總是笑眯眯的平民學生已經私下控制了很多人,他們在黑夜裡相聚,有的同克羅斯一樣還保持清醒的神智,隻是迫于魔藥不得不聽從維蘭德的命令;有的卻眼神麻木,與白日在塔群中時截然不同。
而當維蘭德出現在他們面前,提起赫萊時,克羅斯看到了對方與他極為相似的眼神和表情——維蘭德對赫萊也心懷不軌,隻是那眼神中除了澎湃的愛意,還有扭曲和黑暗。如果說克羅斯對待赫萊就像旁觀一朵花的成長,選擇默默守護;那麼維蘭德隻會成為摘掉花,摧殘花的人。
可是克羅斯别無選擇。
……
加娜導師的沉默施法課因為兼顧實操性一直備受歡迎,即便不是必修課,仍然有無數人選課或者旁聽。克羅斯走進教室裡,這間暗色的房間裡容納了近三十位學生,現在源源不斷還有人進來,綠色的燈光照在人臉上,像某種不詳的預告。
除了中央那口咕噜咕噜冒泡的岩熔魔爐,教室裡十分安靜,安靜到近乎詭異的地步。
克羅斯選擇站在一個角落裡,和四散在其他地方的有些人對上了眼神。
那些天真愚蠢的低年級學生或許不明白即将要發生什麼,但作為高等生物的天性令他們察覺到危險,閉上了那張總是喋喋不休的嘴,謹慎地打量四周。但直到學生來齊,加娜導師出現,帶領他們學習沉默施法的要意,第六感察覺到的危險仍然未發生。
“好了,小狗們。學會高效快捷施法的唯一要義是練習,隻有真正嘗試沉默施法,你們才會發現那有多困難,以及要成功做到該如何改進。”
加娜導師宣布剩下的時間自由練習,按照慣例,她會盯着沒什麼分寸的學生,避免發生施法事故。可是這一回,導師似乎收到什麼重要信息,将看顧的責任交給一名高年級學長就提前離開。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