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1頁)

但等到中秋節,他發現自己對雲妃和太子的忌憚似乎有些杞人憂天了。

……

中秋時節,正團圓時。桂花送香,還未入夜,處處已點燈結彩,結飾台榭。

冷芳攜換了一身月白色的袍衫便服,象牙白縧帶束着腰身,帶上挂着他随身的雲紋百福玉佩,長發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幽淡的香氣。

未過多矯飾,卻有一種芙蓉出水的出塵感。十一遠遠望着他被日光攏着的側臉,隻覺得他膚色如冰雪,不笑之時凜冽清絕,像月宮仙人下凡,待到中秋過後,便要回到天際。

他一時被這猜想攝住,手指下意識牽住了冷芳攜的衣角,惹得他懶懶睨來一眼:“怎麼了?”

十一連忙撤回作亂的手指,倉促間擠出一個“沒事”,怯怯地低下頭去。

冷芳攜轉來上下打量他,對十一淩亂的衣角和不甚出挑的衣着不滿意,叫來藥奴道:“今午我們要去旁人殿裡吃飯,你帶他換一身衣裳,玄色最佳。再給他好好梳一梳頭發,理一理衣角,已是為官之人,穿的怎麼還如此随意?”

十一被藥奴帶去好一番折騰。他在冷芳攜面前尚且敢發脾氣,表露出不滿意,實是因為感受到後者對他不摻雜質的喜愛,因而恃寵而轎。但在藥奴面前,他不敢造次,雖然藥奴待他并無任何不妥,十一卻看出對方于他既沒有厭惡,也沒有喜愛,隻是将他當成随處可見的花花草草,主人發話了便修剪一番。

換了一身衣服,再學藥奴闆臉,果然有了一種威嚴的氣勢。十一照着銅鏡中的自己,以前殺人時為免總将衣服弄髒,他時常穿黑衣,那時他也如現在一般聲色俱厲、威風凜凜麼?

正照着,藥奴拿了一枚銀色頭冠進來,十一立即放下銅鏡,偷觑藥奴的臉色,見他沒有厭煩的情緒,小聲問道:“藥奴,我們中午要去哪裡吃飯?”

中秋節,冷芳攜是皇帝寵幸之人,他在宮裡又無其餘親眷,難道要去同皇帝用飯?

十一一邊猜,一邊想這時間忒古怪了。又以己推人,要是他與冷芳攜一同用膳,定然不願意讓雜七雜八的人打攪,冷芳攜帶他們去,豈不會惹惱皇帝?

若是惹惱呢,那床榻之間,冷芳攜會不會受更多苦痛?

雖然不明白床笫之事,但十一潛行等待殺人時見過不少,那被壓着的人總是面露痛苦之色,發出喘息痛叫,有的甚而哭泣出聲,顯然應付男人并不輕松。皇帝性格兇悍古怪,在榻前恐怕還有其他做弄人的花樣。

越想越是憂慮重重,換了新衣服的喜悅一掃而空。

藥奴見他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恐怕又在胡思亂想,便道:“陛下母妃早逝,其餘太妃在甘泉園内修養,阖宮上下僅一位嫔妃和過繼來的太子殿下。冷大人向來中午去飛羽宮,晚上回來陪陛下。”

一個非常陌生的宮殿。十一的眉頭皺起來,他總覺得這聽起來有幾分熟悉。

凝神思索,藥奴已将他頭發束好,他還沉浸在其中。

等到快要出發了,十一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想起他在外探聽消息時聽過那宮殿。

——天成帝唯一的妃子雲妃,不就住在飛羽宮嗎?

好不容易想清楚,卻有更多困惑和疑問湧上來。

為什麼中秋節中午,要去飛羽宮用飯?冷芳攜與雲妃,不該是你死我活的敵人關系?還是這是天成帝安排的?

他想的抓腮撓肺,忍不住去問藥奴。

藥奴瞥了他一眼:“雲妃是冷大人從前的未婚妻。”

啊??

簡單一句話,直接讓十一大腦發懵,一片空白。

冷芳攜的未婚妻成了天成帝的妃子,他又是被拉上龍榻的幸臣……也就是說,這一對未來夫妻,全被天成帝掌在手中。那雲妃入宮,與冷芳攜承寵,究竟誰前誰後?

飛羽宮與攬雀宮和太極殿在一東一西的位置,要去那裡得橫穿整座大明宮,天成帝體恤冷芳攜,派了一座十二人擡的步攆。越往西去,宮殿越是凄涼敗落,這裡原是各朝帝王後宮之所,隻因天成帝登基以後隻納了一名妃子,各殿内除了定期修繕打掃沒有人住,顯出沒人氣的冷清。

獨獨隻有一座宮殿挂着喜燈,幾名宮裝娘子在外嬉戲,見到步攆,立即行禮下跪。

冷芳攜下了步攆,帶着十一與藥奴往飛羽宮中走去,雲妃攜一名侍女等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