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0頁)

藥奴忍不住後退。

他聽見冷芳攜說:“宮中選奴,一看身材,矮小猥瑣者皆黜落;二看相貌,面有疾者黜落;三看品性,心思不端正者黜落。選來侍候,要樣樣都好,一樣有缺,便不能留下,更不用說分到攬雀宮中。”

“可我還是留下你,明明你不斷将與我有關的消息遞給其他人,也未将你趕走,你說為何?”

藥奴的聲音聽着有些顫抖:“奴不知。”

“因為你是個聰明人。”手指在印記之上蓦地壓實了,“你或是天成帝的眼線,或者為雲娘關心我的情況,或為遠在宮外的沈質傳遞消息。那都無所謂。你總能把握一個度,就像湯沃那樣,傳出去的消息并不重要,又能讓他們開心。”

“我不關心你的來曆,你這樣做的因由,隻是——”冷芳攜忽然勾了勾唇角,不見暖意,面容反而更冷,他踢了踢藥奴的心口,一個羞辱意味十足的動作,又用極為親昵、柔和的語氣湊近他耳畔說,“沈質現在已是白身,再也不能重回官場,除了一些錢财,不能為你提供更多。為了一點錢财,冒着得罪我的風險,你還沒這麼蠢,對吧?不如被我收買,如何呢?”

溫熱的呼吸灑在耳邊,這麼近的距離,近的連他纖長濃密的眼睫都看得一清二楚,近的隻是略略吸氣,便嗅到幽冷清淡的香氣。

“你知道,我不想讓他知曉我的境況。”

冷芳攜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離開,即腰半濕的長發有一瞬間拂過他的鼻梁。

……

大門背在身後,藥奴将其深深掩上,蓋住了一室搖曳的燭火,勾魂奪魄的豔唇,逶迤蜿蜒的檀發,雪白如同精怪的肌膚,和彌散在身旁,腐蝕人心智的香味。

淩冽的寒風刮面,帶走僅剩的溫暖氣息。藥奴深吸一口氣,心口處仍然驚心動魄,難以平複。

庭院前的藥植因冷意顯得略有些萎靡不振,藥奴撫過它們的枝葉,拿木瓢舀水澆下。等到再冷一些,庭院裡的水缸結冰,就不能用了。

很多時候,隻有做澆水這種重複性的,不需要投入思想的工作,藥奴才能保持平靜無瀾的心緒。這次也是一樣,他想要借此恢複平靜,從冷芳攜的一言一語,一冷一笑中。

但他失敗了。

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溫熱指腹擦過臉上傷痕,腳尖踢着胸口時的奇妙觸感。

握着木瓢的手一時沒有拿穩,微微晃動,木瓢半斜,傾倒出的冷水弄濕了大半衣袖。

藥奴隻能放下木瓢去洗冷水澡。

他泡在冰冷的木桶之中,赤裸的身體不似外表看上去那樣弱不禁風,反而覆着一層薄薄的、輪廓優美而緊實的肌肉。縱使泡在冷水之中,他的皮膚依舊滾燙,身體裡像藏了一個熱爐,在冬日裡也揮灑着溫度。

心口,雙臂,腰腹上遍布陳年舊疤,平日裡被衣衫遮擋,不顯痕迹。

——“不如被我收買,如何呢?”

腦海裡回蕩着冷淡的嗓音,冷芳攜那時半垂的眼眸,無情得近似神像一般的神态時刻浮現。

藥奴忍不住觸摸臉上的印記,那是冷芳攜才碰過的地方,下落來到心口,明明已經被冰水泡的發麻,卻仍然時而浮現出被腳踢時的酥麻之感。

那時他不敢擡頭看冷芳攜,垂埋着頭,眼睜睜看着瘦長的足背,圓潤的腳趾落到心口。現在光是略略回想,腹中的躁意便翻湧不歇。

萬籁俱寂。

最終,藥奴帶着一種自我厭惡的表情,手指探向下腹,沒入最深處。

*

隔日路慎思出現在攬雀宮中。

他進宮極早,到時冷芳攜還沒起身,站在門外吹了近半個時辰的冷風,才被冷芳攜叫近殿内。

一進門就看見坐在冷芳攜身邊的十一埋頭吃東西,一邊吃還一邊與冷芳攜說:“大人,這個紅糖饅頭好吃。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