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飛快地套好裝備，等陳蕭穿上羽絨服，牽住我的手下了樓。n這裡每隔幾步就有個門禁。n隻有他能帶我出去。n夜幕下，大雪紛紛揚揚，我的帽子很快變成了白色。n陳蕭遞給我一把小鏟子，量力而行。n好！n冷空氣莫名讓我心情大好，拎着鏟子在結了冰的噴泉那兒繞了一個圈。n轉身時，突然看見林航就站在不遠處，眼睛裡布滿紅血絲，下巴上堆滿胡茬，就這麼看着我。n林航？n我語氣很輕，有些詫異。n林航嘴唇動了動，岚岚，我錯了。n換做以前，我一定會驕傲蠻橫地問：你錯哪兒了？n現在，卻隻是抱着雪鏟，有些局促地低着頭，沒事。n我經曆了太多苦難，早已被磨平棱角。n風雪在黑夜裡呼嘯。n林航慢慢走近，蹲在我面前，語氣發澀，怎麼會沒事？岚岚，求你跟我說點什麼，好嗎？n我想了想，認真地說，祝我們新的一年，身體健康。n那一瞬間，林航臉上的血色消失殆盡。n他眼淚流出來，顫抖着，别這麼對我，求你了。n我摸了摸他的臉，很冰，很涼。n于是像當年一樣，捧着他的臉，認認真真地說：n本想選個體面的方式，見你一面，結果搞得一團糟。n對不起，是我不好。林航說道，如果我當時……n是我選擇從你的人生裡離開，怨不着别人。n我說得很慢，也有些難過，同學聚會，我問過班長，你不在我才去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騙我。我隻是想聽一聽你的消息，看看你過得好不好。n林航哭得不能自已，對不起，是我……是我故意的。n這樣啊……我笑了笑，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n岚岚，對不起，在你最難的時候，我沒能陪着你。林航捧着我的手，最終發現了我手腕上的疤痕。n你不用感到抱歉。我不想把你強留下來，很多年以後，我們一起過苦日子，吵架的時候翻舊賬，數算到底是誰欠了誰。n我耐心地替他摘下落在睫毛上的雪花，阿航，看到你功成名就，我真的很開心。n可是我說過要給你賺錢花的……林航捧着我的手，沒有你，我要那些東西幹什麼？n我眨了眨眼，鼻頭凍得通紅，你看，我的圍巾一百多塊錢呢，我的錢已經夠花了。n林航眼中的光消滅殆盡，顫抖着問，回不去了，對嗎？n阿航，你有你的人生，我也要走我自己的路。n北城，我就不回去了。n傷人的話，怎麼可能會輕易忘掉呢？n大家都是有記憶的。n我被釘死在恥辱柱上，倘若回去，往後走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n那将比割舍掉一段感情，痛苦一萬倍。n林航輕輕吸了一口氣，捉住我的手，像當年一樣，重新将它們捂熱。n錄音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引誘你說的，那天晚上，我沒碰你。n我眼眶發熱，林航，那就跟我道歉吧，說句對不起。n他痛不欲生，貪婪地将我的臉刻進記憶裡，做最後的告别。n對不起。n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終，也沒有把那句沒關系說出口。n林航，餘生要平安快樂。n天上的雪越來越大。n我轉身，賣力地邁開步子，努力向前走，身子被風吹得東倒西歪。n身後風雪呼嘯，聲音漸遠。n也不知道，是風聲，還是林航的哭聲。n陳蕭穿着駝色大衣，雙手插兜站在昏黃的路燈下。n依稀能看見他清峻的眉眼，和專注的視線。n我走近了。n他像什麼都沒發現一樣，問，看到什麼了？n我拍到帽檐上的積雪，擡頭，眼睛有些紅，陳醫生。n嗯？n謝謝。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