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德何能得這般好的母親呢?
她曾經多麼期盼能夠有機會跟母親說,哪怕她的娘親還活着,為她準備的嫁妝也未必有那般好了。
袁氏還是将謝知微摟進懷裡,見她哭得傷心,小臉兒蒼白,以為她病了,不由得慌了,“湄湄,母親聽說醫不自醫,你一定是病了,咱們把回春堂的大夫請進來幫你看看吧!”
“母親,我沒事,我隻是累了!”
“還不趕快把大姑娘擡回院子裡去。”袁氏知道謝知微頗多講究,她的倚照院本就在扶雲院的後面,離這兒不遠,也不敢留謝知微在扶雲院休息。
謝知微也的确是累趴了,她落水之後,就沒有好好休息,皇後娘娘的情況本就兇險,她行針用藥步步驚險,一回來,就遇上弟弟這般情況,這小小的身體便支撐不住了。
謝知微朝袁氏的懷裡一靠,人便失去了知覺,隻隐約感覺到被人抱上了春凳,婆子們擡着她,搖搖晃晃地去了她自己的院子。
這一覺,謝知微睡得香甜沉穩,約莫一更天才醒來。
她在自己的閨房裡,透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頭頂是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蚊帳,四角懸着銅镂雕福字紋香囊,裡邊是她親手調的安神香,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紫陌聽到動靜,對外面說了一聲“姑娘起了”,便進來,輕輕喊了一聲,待謝知微應了,才挑起簾子,“姑娘,秋嬷嬷給蓮娘和秋痕留了一口氣,沒讓把人打死,春晖堂那邊得了信兒,老太太發了話,讓秋嬷嬷去見。”
“我也正好要去給老太太請安,表妹回薛家去了,今日誰陪老太太用飯?”說着,謝知微起了身。
紫陌一面服侍姑娘穿衣,一面利落地回話,“老太太一個人用飯呢,也沒讓太太們服侍,二姑娘要去跟前伺候,都被打發了。”
老太太看來氣得不輕,謝知微一笑,“想必祖母盼着我過去服侍她用飯呢,讓百靈去打聽一下,老太爺回府了沒?”
紫陌心說,原本老太太還能吃下兩口,大姑娘這一去,隻怕要氣得連茶都喝不下了。
馮氏還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挫折,她一輩子,受過的最大的氣,約莫就是為了給謝眺當繼室,等謝眺給亡妻守孝三年。
于嬷嬷把扶雲院這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秋婆子是真狠,堪堪隻給蓮娘和秋痕留了一口氣在,這是打量咱們不敢報官呢!”
馮氏手裡端着一隻霁紅蓋碗,顫抖得碗蓋在碗上磕得砰砰砰地想,她手上青筋暴起,“這哪裡是在打蓮娘和秋痕,這分明是在給我下馬威!”
想到被送回薛家的外孫女兒,馮氏心頭在滴血,氣得七竅生煙。
還不知外孫女兒回了薛家,怎麼被她那好繼母磋磨呢!也不知道肖氏在薛大太太跟前會說些什麼?
馮氏擔憂得吃不下飯,偏偏這個時候,謝知微又故意折騰出這些事來,平時也不見她多疼愛這個弟弟,分明是故意跟她對着來。
于嬷嬷一邊給老太太撫背順氣,一邊道。“大姑娘也就是仗着明日要進宮了,您且忍她一日,小姑娘家家的,以為皇後娘娘真給她當靠山,為她撐腰?待明日,她從宮裡回來了,還不是您說了算!”
話是這麼說,可氣不是那麼好忍的。
馮氏想起來就後悔,當日怎麼就偏偏把她兩個撂在寺裡,要磋磨,帶回來磋磨,關在家裡,反而還沒個避忌。
馮氏來不及多想,聽到外面丫鬟報一聲“老太爺”,她忙擺擺手,自己整理好衣衫,起身迎接。
謝知微梳洗花了些功夫,由紫陌陪着,慢慢地朝春晖堂這邊過來,待聽到百靈說,老太爺已經下了衙,她才稍微加快了些腳步。
春晖堂是謝家的正院,馮氏的居所。
馮氏生了兩子一女,女兒嫁到薛家後,薛婉清六歲那年因病去世,兩子分别是二老爺和四老爺,三老爺是庶出。
老太爺約莫四五十歲,穿了一身青色杭綢直裰,身形清瘦,眉目溫潤,手邊端着一隻紅地白竹蓋碗,輕輕地用碗蓋撥着茶葉,動作輕緩,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種世家貴族的清貴與閑适。
老太爺還沒有用膳,馮氏便傳了晚飯,丫鬟們正安設桌椅擺飯,空氣中流動着飯菜的香味,春晖堂的氣氛也跟着好起來了。
馮氏正跟老太爺說着薛家老太太壽辰的事,聽到外頭丫鬟打起簾籠說,“大姑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