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手裡的十八子手串掉到了地上,串線斷了,珠子滾得滿地都是。
于嬷嬷忙彎腰撿珠子,謝知微朝地上看了一眼,她知道馮氏很喜愛這手串,沒敢幫忙,怕馮氏氣到極緻,把好好的手串給廢了,便屈了屈膝,轉身離去。
謝眺的目光落在珠子上,聲音平靜得古井無波,他什麼都沒有問,馮氏卻巴不得他能過問一句。
馮氏等着于嬷嬷把珠子撿得差不多了,她方透過氣來,“微姐兒這孩子,越大越沉不住氣了,我當祖母的幫她打理她娘親的嫁妝,她有什麼不放心的?難不成我還昧了不成?”
謝眺看向馮氏,依然不說話,但目光依舊冷靜得可怕。
他隻是這麼看着,馮氏就緊張得氣都透不過來了。
這些年,謝眺對她雖然尊重多過恩愛,也着實從未為難過她,這般時候,還從未有過。
“老太爺,您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皇上已經下了旨意,命崔家入仕,崔家很快就會有人進京。當年崔氏嫁進謝家的時候,崔家嫡長女為謝家宗婦,轟動一時,紅妝千裡,你若是不怕,你昧一點試試!”
若非崔氏短命,謝家何至于到今日這步田地!
長子十七歲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人生兩大喜事,他一年逢盡。
後來崔氏生病,沒有等來崔家神醫便殁了。長子雖續娶,卻再也無心仕途,後來索性棄文從武。
去了邊疆之後,五年不曾回來。
“老太爺,您怎麼能說這樣的話,您不信任我,覺得我也會昧了崔氏的嫁妝?”老太太一陣心寒。
“這話是你說的,你若無愧于心,我說什麼,你又何必在意?”謝眺說完,便一甩衣袖,背着手,踱步而出,隻留下了一道無情的背影。
馮氏看着謝眺的背影在門簾後消失,她氣得差點嘔出血來,眼前一黑,倒在羅漢床上。
于嬷嬷慌了手腳,連忙要叫大夫,馮氏緩了緩,擺擺手,止住了她,“沒得讓人以為我這是在做戲!”
誰敢說老太太在做戲呢?于嬷嬷知道,老太太是怕老太爺會這麼以為。
“老太太,難不成老太爺還真的這麼認為不成?”于嬷嬷不敢相信,“都是話趕話,老太爺才這麼說一嘴。”
馮氏卻知道,老太爺這人從來不多餘說一個字,他是什麼樣人,還會有被别人牽着鼻子走的時候?
謝家傳承逾百年,當年她嫁進來的時候,僅公中存銀就有百萬,當真是吓了她一跳,後來,慢慢地,她才知道,這些個世家大族是真正底蘊深厚啊。
娘家永昌侯府,說是勳貴,還要女眷做針線賣了掙胭脂水粉錢。
爵位能值幾個錢?
崔氏嫁進來的時候,那一擔擔嫁妝,讓她自慚形穢,自己當年嫁進謝家時候,拼拼湊湊起來的一百二十八台嫁妝,比起崔氏的嫁妝來,算是九牛一毛。
這些自有人看在眼裡。
馮氏一夜沒睡,輾轉反側。
謝知微卻一宿好眠,次日一早,紫陌進來說,“姑娘可以多睡會兒,老太太那邊派人來說,今日一早不必過去請安了。”
“怎麼了?”謝知微半夢半醒地問,也沒聽清紫陌說了什麼,她翻過身又睡過去,比平日晚了一個時辰才起。
第16章
氣病
謝知微醒來後,百靈在旁邊,叽叽喳喳地把昨日春晖堂裡的事說了,“聽說老太爺一走,老太太就病倒了,也不知為何,沒有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