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10頁)

  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

  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紗窗濕。

  衆人的眼前似乎看到了寄人籬下,不勝羅衾寒的姑娘,歪坐在床榻上,她嬌弱無力,身世凄苦,日未落時,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來,秋霖脈脈,雨打秋窗,那天漸漸的黃昏,陰冷黑沉,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覺凄涼。

  有些姑娘,竟然感動得落下淚來了,看着琴前嬌弱的姑娘,眼中也漸漸地浮上些同情來,又想到薛婉清曾經在謝家寄居了五年,若非親身經曆,又感觸極深,又如何能寫得出這樣愁緒滿懷,無邊傷感,感人淚下的詞來呢?

  秋風秋雨愁煞人,到底是怎樣的境遇,才能讓她寫得出如此孤寂凄苦的情懷呢?再想想方才,薛婉清隻問了一句外祖母的病情,謝家的兩姐妹便對薛婉清一番打壓,可想而知,她當年在謝家過的是怎樣愁苦、壓抑的生活。

  謝知慧當然也聽懂了這首《秋窗風雨夕》,也看懂了好多閨秀的目光,她氣得滿臉通紅,怒發沖冠,正欲拍案而起,謝知微及時地拉住了她的手,朝她輕輕搖頭,讓她稍安勿躁。

  謝知微的一言一行有着魔力,很快就安撫了謝知慧的心,她深吸一口氣,安坐下來,隻冷冷地看着薛婉清,看着她手指按住琴弦,一縷尾音漸漸地消失在閣樓的窗外。

  “這是誰在彈琴?聽着可非有福之音啊!”一道陰柔的聲音傳了上來,似乎帶着不悅。

  幾個皇子是知道這聲音的,以大皇子為首,忙起身下樓去,不知何時,謝眺和幾位大人陪着陸偃過來了,看樣子他們是在遊園,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裡,聽到琴聲,便駐足聽了一會兒。

  方才說話的人就是陸偃。

  謝明澄忙上前去行禮,看了一眼謝眺道,“方才彈琴的是甯遠伯府薛家大姑娘。”

  照理,謝明澄應當說是“謝家表姑娘”,但謝明澄并沒有這樣說,而是把薛婉清和謝家的關系撇得幹幹淨淨。可見,謝明澄對薛婉清彈的這一首曲子相當不滿。

  謝家有什麼對不起薛婉清的?凡府中姑娘們有的,沒有少了薛婉清一絲一毫,凡府中姑娘們沒有的,老太太都貼補給了薛婉清。原本薛婉清是伯府的姑娘,家裡的人也沒有死絕,薛婉清過得好不好,與謝家沒有半點關系。可現在就因為薛婉清在謝家過了五年,作出一番唱詞來,倒在宣揚,謝家虧待了薛婉清。

  謝明澄如何不惱?

  他也是故意這樣說的。

  謝知微卻心中暗道不好,越是如此,越是讓人家以為,謝家是惱羞成怒了,她不由得上前道,“陸大人,甯遠伯府薛大姑娘正是端憲的表妹,端憲姑母仙逝之後,家中老太太憐惜外孫女無人教養,便接回家裡,自不久前表妹回家,薛大姑娘在謝家一共住了五年,與我姐妹朝夕相處,一同在老太太膝下承歡。”

  謝知微的意思便很明白了,縱然家中的舅母虧待了表姑娘,可表姑娘是老太太嫡親的外孫女兒,難道也會虧待嗎?而謝知微自己本來就不是老太太嫡出的孫女,哪怕虧待了謝知微也不會虧待薛婉清。

  此時,那些被感動的姑娘們也都紛紛冷靜下來,更何況,方才一起聽曲子的大人們,雖感歎這首詞寫得用韻隽永、多變,情感真摯,兩者相互輝映,珠聯璧合,乃大家風範,但也并沒有為其迷惑,直覺其乃隐射謝家對其苛待。

  蕭昶炫深深地看了低着頭的薛婉清一眼,今天這樣的日子裡,謝家的兄弟姐妹尚且對薛婉清威威相逼,她一個孤女,就算在謝家有老太太維護,可老太太也有照看不到的地方,那時候,薛婉清又該如何自處呢?

  謝家的兄弟姐妹還會放過她嗎?

第89章

兄長

  蕭昶炫上前一步,拱手道,“督主,自古心有所感,方不禁發于章句,方才薛大姑娘這首《秋窗風雨夕》,寫盡了秋天時節,百花殺盡,一片肅殺之景,字字珠玑,才華橫溢,實在是難得的篇章。”

  蕭昶炫是想将薛婉清的這首詞,從意境轉移到才華上去。

  他一開口,其他的人也有一說一,對這首詞不乏溢美之詞,“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以對草木蔥茏的盛夏來襯托秋風秋雨的凄苦,确确是手法獨到,非浸淫詞章數十年,難以做到”“,“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以景襯情,詞章絕妙!”,“情感層層遞進,落葉蕭蕭,寒煙漠漠,最後空留下冷風凄雨,令人歎息!”“薛大姑娘年紀小才高八鬥”雲雲。

  能入内閣,位列九卿,無一不是寒窗苦讀,金榜題名的兩榜進士,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才華橫溢,鑽研經文,有着獨到之處,将來能夠在史書上占據一席之地的名士高人?

  能夠得這樣的人一番高論評點,無論這個過程是怎麼來的,薛婉清都滿足了,她微微垂眼簾,遮住了眼中一閃而過的得色,也并沒有看到謝眺一張俊朗儒雅的臉上僵硬陰沉的神色。

  “讓陸大人見笑了!”謝眺拱手道,他沒法裝傻,薛婉清縱然姓薛,可以與謝知微姐妹兄弟無關,卻不能不和他這個撫養了她五年的外祖父撇清關系。

  他就是陸偃?

  陸偃大名鼎鼎,在書中是僅次于蕭恂的人物之一,他容貌絕美無雙,每一次出場都被人驚為天人,隻可惜了,他是個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