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篇字,薛婉清的心裡充滿了難言的苦澀,她今日又為謝知微做了嫁衣裳?
蕭昶炫則氣怒不已,特别是看到皇帝對這副字珍愛萬分,與陸偃,曾士毅等人一一點評,徐佩雲也在一邊大加贊賞,蕭昶炫恨不得一口将謝知微給吃了。
曾士毅摸着胡須,對自家女兒道,”你看看你還比端憲縣主長個一兩歲,你一手字,着實是拿不出手,縣主這手字,老夫自歎不如啊!“
曾瑤期嬌嗔道,“誰讓爹爹您不姓謝呢?”
皇帝哈哈大笑,“老曾啊,你就别怪你女兒了,你女兒說得對,誰叫你不姓謝呢?哈哈哈!“
曾士毅連忙湊趣道,“皇上啊,老謝這老東西,真是養了個好孫女,真是叫人羨慕嫉妒,這手狂草,臨于池,酌于理,師于物,得于心,悟于象,墨池功深,直逼草聖懷素。“
皇帝深以為然,扭頭對謝知微道,“微丫頭,你若是個男子,來年春闱,朕當點你為狀元。“
分明是薛婉清做的這首詞,謝知微隻是将其寫了出來,可是皇帝卻誇贊謝知微,并未多贊賞薛婉清,薛婉清深知,陸偃一句話,在皇帝的心裡埋下了一根刺。
陸偃之前誇她“才華橫溢,作的詞風格也能迥異“,聽着是一句誇贊的話,實則,一個人的詞風怎麼會如此大相徑庭呢?
壽康帝附庸風雅在詩詞一道上鑽研頗深,若陸偃不說,他或許不會多想,陸偃一說,他細細一品,自然會生起疑心。
誰也不知道薛婉清這首《沁園春.雪》是如何想出來的,一步成詩,還是剽竊他人?
但謝知微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揮毫而就,筆勢連綿回繞,鹹臻神妙。
這些往日裡眼高于頂的姑娘公子們,此時,誰不為她傾倒呢?
謝知微連忙跪下來謝恩,“端憲多謝皇上贊譽,端憲不才,隻一手字尚且拿得出手,朝廷取士,遵從章法,以六藝傑出者勝之,書以承文,文以載道,小楷之中,蘊含着溫良恭謙讓的道理,乃君子之則。“
“說得好!”皇帝不吝贊美之詞。
蕭昶炫的一張臉黑得如同鍋底,待看到薛婉清,又心疼不已,明明有狀元之才的是薛大姑娘,卻被謝知微這個慣會鑽營的人占了先機。
他慢慢地退到了薛婉清的身邊,低聲安慰道,“薛大姑娘,以後有的是機會。”
薛婉清朝他感激一笑,也并沒有把他的讨好看在眼裡。
“俗話說,見字如見人,以本宮看,微妹妹這手字,狂放不羁,豪邁大度,怎麼看,都不像是某些人說的那種人,你們說是不是?”
元嘉開口問道,绫華忙道,“大皇姐說的是,我之前的書法師傅就說過,懂得了書法的結字運筆規律,便懂得了為人處世的道理,微妹妹這手字,已經熟練到了骨子裡了,可謂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她這樣的人,還需要用什麼手段去做什麼嗎?不比有些人,哼,什麼都沒有,就處處鑽營。”
其他的貴女們忙附和,誰讓皇帝都說了謝知微有狀元之才呢?
皇帝并沒有把兩個女兒的話放在心上,謝知微這一手字,展現出了謝家深厚的底蘊,氣度與不凡。
皇帝在詩詞歌賦文章書法上頗有造詣,也信奉字如其人的說法,謝知微這一手狂草出來,他自欣賞不已,吩咐陸偃,将之前蕭昶炫寫的那字棄了,将謝知微的這字好生包起來,“改日,朕要拿去讓謝眺好好看看,問他認不認識?”
隻要想起,上次,謝知微留的那個殘局,謝眺老半天都解不開,皇帝便樂不已。
他轉了一圈,又看了不少閨秀和公子們寫的字,有了謝知微這個珠玉在前,自然沒有一個再令他感到驚豔的。
謝知微等人正要送皇帝離開,薛婉清将謝知微叫住了,“大表姐,如今國家看似四海升平,實則危機四伏,今冬不少地方大寒,京畿之地自夏末以來,滴水未降,來年或許會大旱,國庫多少銀兩都不夠填補,我準備将香雲箋賣的銀子全部捐出來,沒想被大表姐奪了先機。”
薛婉清說完,她微微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謝知微,也不去看其他人驚詫的眼神。
皇帝的臉越來越黑,不悅地看向薛婉清,他怎麼不知道他的江山已經破敗到了這種地步?
謝知微深吸一口氣,她擡手提了提肩上的披帛,朝前走了一步,“表妹,你我得逢盛世,何其有幸!何必說這些聳人聽聞的話呢?大雍天下之大,四海無邊,不可能處處都風調雨順,每年東邊大旱,西邊五谷豐登,南邊遭受水災,北邊就會牛羊滿欄。若哪一年,四下裡一片大好,恐怕皇上要睡不着覺了,來年或許就真的會遇到不好的情況了,俗話說,禍福相依,盈虧相抵,才是長存之道。”
皇帝的臉色好看多了。
謝知微轉身朝皇帝躬身行禮道,“皇上,才表妹一句話提醒了端憲,皇恩浩蕩,端憲一直心存圖報。無奈,我年幼,身無長物,隻有母親留下來的嫁妝,這十年來,所有的盈餘,尚不知道多少,但一定數目可觀,願全部獻出來上繳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