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昶炫讓人往潘樓去報了個信後,匆匆趕了過來,看到母妃這副模樣,不由得憤怒不已,“母妃,到底怎麼回事?”
甯德妃看着麟德殿東暖閣的方向,皇帝倒是很快就讓他嶽母進去了,裡頭不知道說些什麼,她早就讓小太監去禀報了十次八次了,皇上卻沒有要宣召她的意思。
蕭昶炫簡單地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越發怒火中燒,騰地轉身,“兒臣去找母後評評理去!”
“你别去!”甯德妃一把抓住了兒子,“這些後宮事,你别沾惹上。”
“兒臣能置之不理嗎?這麼冷的天,母妃從昨晚跪到了現在,若是落下病來,兒臣怎麼辦?”蕭昶炫說得眼圈兒一紅,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心裡也快急死了,不知道薛大姑娘要和他說什麼,錯過了這次機會,還會不會有下次?
她那樣的女子,深明大義,寵辱不驚,應當能夠理解他的難處。
看到外面的這副境況,果然,門口的小太監便進去了,蕭昶炫等在原地,他相信,父皇總不會坐視不理。
東暖閣裡,皇帝給武安侯太夫人賜了座,無論怎麼說,武安侯太夫人總歸是他的嶽母,更何況,武安侯太夫人臉上的五根手指印實在是太明顯了。
想視而不見都不成!
皇帝的心情非常複雜,妻妾鬧成這樣,他也很無奈,一面是嫡妻,一面是寵妃,還有個丈母娘夾在中間,這算什麼事啊?
偏偏,這事兒,還不能找群臣商量,讓臣子們幫忙出主意。近些年,皇上雖然荒唐了些,可臉面還是要的。
“阿偃,你去把甯德妃宣進來!”
武安侯太夫人忙起身,“既然如此,皇上,請允許臣婦告退!”
“嶽母大人,這是為何?朕讓甯德妃進來給嶽母大人賠禮道歉!”
武安侯太夫人心裡怒火如熾,不過,她是老成精的人了,息怒不形于色,低頭恭敬地道,“皇上,老婦今年六十有七了,皇後是老婦的老來女,老婦近不惑才有了她。老婦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身為皇後的母親,被一個晚輩當着下人們的面掌掴,必然是老婦有失德行之處,老婦有何顔面讓德妃娘娘給老婦賠禮道歉?”
這番話比嚴詞威逼還叫人難受,皇帝又不是傻子,豈會聽不懂這話裡的幾重意思,年齡上,望七的人了,身份上是皇後的母親,也是他的丈母娘,如今被一個妾室掌掴,無論起因如何,這一巴掌是生生打在了武安侯太夫人的臉上。
武安侯府百年世家,這一次若輕輕放過,不論事情的起因是什麼,皇帝一個寵妾滅妻的惡名跑不掉了。
齊家治國平天下,堂堂天子,家務事鬧成這樣,皇帝的臉上也不好看。
七星草的事,看到甯德妃跪來跪去,皇上原本還存了點疑慮,此時,已經由不得他徹查來徹查去了,他沉思片刻,吩咐道,“阿偃,你拟旨吧,甯德妃言行無狀,着降妃為嫔,改封号為順,讓順嫔學着溫順些,安順些。“
陸偃忙領旨,武安侯太夫人此時的氣也稍微順了一些,忙起身謝恩。
陸偃一身大紅彩繡麒麟袍的身影在殿門口出現,他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冬日暖陽照在他絕美的臉上,一雙妖魅的眼睛裡卻森冷如寒潭。
“皇上有旨,着降甯德妃為順嫔,命順嫔閉門思過,學會溫順,安順!”說完,他看也沒看癱軟在地上,一臉絕望的順嫔,隻對蕭昶炫道,“四殿下,請回吧,皇上這會兒無暇見殿下!”
蕭昶炫從東暖閣的方向收回了目光,他明滅晦暗的目光落在陸偃身上,心裡不由得升起了嫌惡來,就這麼個東西,也配對他一個龍子鳳孫發号施令。
韓信尚且受胯下之辱,他今日暫且向這閹人低頭又何妨?
“陸大人,本宮想見父皇一面,若能通融,将來本宮一定會記着陸大人的好處。”蕭昶炫低聲道。
若不是在麟德殿的前面,蕭昶炫恨不得說,若有将來那一日,他也願意許給陸偃高官厚祿與尊榮。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母妃被降位份,這對母親來說是無法接受的打擊,對自己來說也是一大損失,後宮之中,母與子命運相連,母憑子貴,子憑母貴。
陸偃笑了一下,妖魅的眼中,閃過一抹嘲諷,他收回目光,從甯德妃母子二人的身邊走過,飛揚起來的彩繡麒麟袍擺上,有金光掠過。
南書房裡,地龍燒得很暖。
謝知微和蕭恂再次坐在上次坐過的位置上,中間依然放着棋盤,元嘉坐在旁邊觀戰。
他們對弈的是謝知微在幽蘭居時,與徐佩雲盲下的那盤殘局,徐佩雲投子認輸。這一次謝知微執白子,蕭恂執黑子,兩人你來我往,慢悠悠地下了約有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