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知道,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得活着,他不光要活着,還要報仇雪恨!
他等了這麼多年,義武侯下诏獄的時候,他難以抑制那份激動。
謝知微走到他的身邊,伸出手,微涼的指尖輕輕地劃過他的肌膚,陸偃隻覺得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忘了,直直地看着謝知微認真地歪着頭看他脖子上的肌膚,又碰了碰他的脖子,問道,“疼不疼?”
陸偃搖搖頭,陰柔的聲音帶着些顫音,“不疼!”
“這裡呢?”謝知微一點一點地按着,皺着眉頭,指尖碰在一塊青紫最為嚴重的地方,“這裡疼不疼?”
陸偃正要搖頭,謝知微的指尖發力了,“疼不疼?”
她的聲音裡帶着些氣怒,陸偃閉了閉眼睛,咽了口口水,“嗯!”
謝知微再按的時候,他便如實回答,不敢欺瞞,沒有傷及筋骨和喉嚨,謝知微臉上的神色這才好一點。
她診斷完畢,語氣嚴厲,“大哥哥,我相信,如果你不允許,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傷得了你。你為什麼要讓人傷你?”
陸偃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攏成拳,良久才道,“是我錯了!”
他此言一出,書房裡的人都驚呆了,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覺,杜沅甚至忍不住擡頭朝他看了一眼見公子的臉上是誠心誠意的歉意,直覺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米團吓得兩腿一軟,差點摔地上了,他努力地回憶,今日太陽依然從東面升起,天上也沒有下紅雨,可是督主居然會向人承認錯誤。
“你承認錯誤又有什麼用呢?你知不知道,脖子的部位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一個不慎就會殒命?”
陸偃低下了頭,看似認錯态度良好,可是,在人看不見的地方,他不染而朱的唇.瓣微彎,唇角高高地翹起,隻眼中滾動着洶湧的情緒,不敢叫人察覺。
謝知微吩咐米團,“米團公公,備筆墨紙硯!”
米團忙不疊地應下,在一旁的桌幾上放好了筆墨紙硯,請謝知微過去開方子。
謝知微一張小臉上,神色前所未有地嚴肅,屋子裡的氣氛顯得便很沉悶,誰也不敢大喘氣,讓人有種要出人命了的沉重感。
他隻是脖子受了點傷而已!
他這條命,他自己都不曾珍惜過!
謝知微一張方子,寫了修,修了寫,改來改去,改了不下三遍,方才謄抄一遍,吹幹了墨迹,遞給了米團,“趕緊抓藥去吧!”
語氣很是不好!
米團吓得兩腿直打哆嗦,出門的時候,趔趄了一下,差點被門檻絆得撲倒在地。
謝知微從杜沅的手裡接過了藥膏看一眼,“嗯”了一聲,朝杜沅使了個眼色,杜沅戰戰兢兢地将藥膏雙手奉給陸偃。
陸偃什麼話都沒說,招了芝麻進來,吩咐給他抹藥。
就這會兒功夫,芝麻渾身都汗濕了,額頭上的汗水滾珠兒地落下。
好在不一時,米團便将藥抓來了,照例給謝知微檢查,芝麻這才覺得稍微輕松一點,匆匆給陸偃抹了藥,便立在了一遍。
不一會兒,屋外的廊檐下飄出了藥香,熬藥還要點時間,陸偃想了想,道,“郡主,我陪你下兩盤棋吧!”
謝知微端着茶杯,擡眼朝陸偃的脖子上看去,抹了一層淡綠色的藥膏之後,青紫消散了一些,卻依然看着很瘆人。
當年,是義武侯告發定遠侯府通敵,也是義武侯領兵在定遠侯與西涼作戰的時候,不但沒有援助還與西涼兩面夾擊,滅七萬寒羽軍于無定河。
這一内幕朝中人知之甚少,她前世當上了皇後,才知道這件事。
前世,她并不知道陸偃的身份,如今想來,前世陸偃到底忍了多少?他放了多少苦和仇恨在心裡,釀成了一杯苦酒,獨自一人,在漆黑冰冷的夜裡,一口一口地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