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無言以對。
韓進益自嘲一笑,道,“可見,并不是皇上對老臣不好,也不是元後娘娘對皇上不好,到了該反的時候,總有一個理由要反。”
這是什麼都不想說了?
韓進益說完,便坐下來,他擡了擡手腕,鐵鍊子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響過之後,便回歸寂然。
挂在附近的柱子上的幾盞燈籠,在風中被吹得呼啦啦地響,雖已經到了盛夏季節,但今夜,格外涼,四處的殘肢斷臂還沒有完全收拾幹淨,便令人感覺到陰森森的。
陸偃打着一個燈籠,低聲對皇帝道,“皇上,夜深露重,還是先回去吧!”
李寶桢帶着人擡了步辇來,陸偃扶着皇帝坐了上去,皇帝似乎渾身無力,歪在靠背上,整個人沒有了一點精氣神。
等上了須彌宮,空氣似乎要好一些,皇帝拍了拍扶杆,示意人将他放下,陸偃又扶着他下來。
皇帝披着一件黑色漳絨披風,戴着一個黑沿加絨六合帽站在台階上朝下望去,腳下的江山一片漆黑。
謝知微焦急地等在廊檐下,不一會兒,門打開了,裡面的人走了出來,謝知微忙問道,“我爹爹怎麼樣?他的傷勢怎麼樣?”
出來的人是王世普,他忙躬身恭敬地道,“郡主,謝将軍的傷勢并不重,多隻是皮外傷,有一道傷口雖然深一些,但未及内腑,不傷經脈,已經用郡主給的傷藥給謝将軍用過了,應無大礙。”
聞及此,謝知微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她點點頭,“多謝王太醫了!”
說完,謝知微便忙進了屋子裡,謝元柏已經在親兵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見女兒來,眉眼間都染上了笑意,“湄湄,爹爹沒事呢!”
謝知微再也忍不住,撲了過去,沖進了父親的懷裡,“爹爹,女兒真的是擔心死了!”
陸偃一直沒有回來,謝知微擔心援軍不到,死的第一道防線裡,就一定有父親,她不想重活一世,最終還是要和親人來一場生離死别。
謝元柏也禁不住一陣後怕,他自己不怕死,但不想女兒和老父出任何意外,他也不想讓自己死在女兒和老父的面前。
盡管心裡害怕,但謝元柏依然拍拍女兒的後背,“一切都過去了!”
正說着,謝眺來了,謝元柏忙松開了女兒,謝知微也收拾好了情緒,用帕子擦擦臉,上前去給謝眺行禮,“祖父!”
謝眺對這個孫女極為滿意,也知道,女兒對父親有多麼擔心,“祖父過來的時候,聽說皇上那邊要宣召你過去,想必是皇上今日也受了驚吓,你須冷靜,仔細些,問症診脈不比别的,性命攸關,一定要萬分謹慎!”
“是,孫女遵命!”
李寶桢親自來接謝知微,謝知微便随着去了,路上,她問道,“陸大人可好?有沒有受傷?”
“回郡主的話,小的問過了,督主并未受傷!”
皇帝這一日一夜到底還是受了驚吓,睡夢中醒來,渾身都是汗,接着便鼻塞,發起了低熱。
謝知微為皇上用過針後,又開了一劑藥,皇帝服用後,發了一身汗,脈象才好轉起來。
天才麻亮,皇帝就醒了過來,聽說外頭的戰場打掃幹淨了,便傳了武将進來議事。
謝知微從正殿裡出去,陸偃正在廊檐下和錦衣衛千戶牧劍鋒說話,看到謝知微出來,他擡手止住了牧劍鋒的話頭,“你先下去,回頭本座再找你說!”
謝知微過來與他見禮,關切地問道,“陸大人昨天有沒有受傷?”
陸偃的眼中已是滿溢出了笑意來,他微微勾唇,“尚好,我若說一點傷都沒有受,郡主肯定會不信,多少受了一點傷,也就是一點皮肉傷,已經讓他們給我上了藥,郡主若是不信,可以問米團。”
謝知微明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郡主,大約辰時末,皇上便準備起行,這一次,想必也沒有什麼好要收拾的,等回了京,郡主再好好休養一番。”
“陸大人也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