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清怔怔地看着蕭昶炫,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這樣的話,會從蕭昶炫嘴裡說出來。
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說,唯獨,蕭昶炫不能說。
每一字都如同一把刀,将她的心割裂得碎成了一片片。
蕭昶炫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薛婉清回過神來後,隻覺得渾身冰涼,到了半夜,起了燒。
翠香吓得不得了,主子們吵架,你并不知道他們是真吵,還是假吵。
翠香忙去向東院禀報,因已是半夜,東院的主子身上又有了身孕,院門上的婆子哪裡敢朝裡禀報,翠香等了好久,兩腿凍得都沒有了知覺,她才不得不回去。
到了天明時分,薛婉清清醒過來了,見翠香坐在她床邊掉眼淚,這時刻,薛婉清心裡也不由得悲憫起來,她沙啞的聲音道,“翠香,我落到今日這樣的地步,我自己覺着沒什麼,倒是連累了你!”
翠香忙跪在腳踏上,淌着眼淚道,“主子,您别這麼和殿下鬧脾氣了,您就和殿下服個軟吧,殿下哪裡是真的在和您怄氣呢?”
這天底下,哪裡有男人喜歡硬氣的女子?哪一個男人不喜歡脾氣溫軟的?翠香實在是不明白,自家主子要什麼沒什麼,偏偏一直這麼清高自傲,也得虧是殿下,換了别的男子,早就厭棄了。
“我到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了,我隻有我的驕傲和尊嚴,你難道要我把這些都放下嗎?”
薛婉清戚然一笑,她臉色慘白,大紅的錦被将她裹着,越發襯得一張小臉慘白而不忍睹。
“翠香,備筆和墨!”
翠香訝然,都到了這時候了,主子還是不肯停下來作嗎?但她隻是一個下人,不得不磨好墨,備好筆和紙,扶着薛婉清起身。
薛婉清暫且退了燒,流了一身汗,裹着一件貂裘,來到了桌前,她提起筆,一面哭,一面寫: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夾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豔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
獨把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侬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