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外,文武百官中,很多老臣們都還記得當年那個雄才偉略的昭陽帝。
年輕的臣子們多少也聽說過昭陽帝,此時他們的腦海浮現出,那個有着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面龐,用他的賢明開創過盛世開端的皇帝來。
他們似乎看到了他,站在這宮門前,橫劍自刎時,臉上那抹冷傲倔強的神情,那一刻,宮火倒映在他的眼裡,熊熊燃燒,決絕而又激烈。
沒有人的心底是平靜的。
當年韓進益與當今皇帝勾結,五萬大軍将京城圍得水洩不通,大約也正是因此,而笃定昭陽帝插翅難飛。
可若是昭陽帝從地道逃了呢?
昭陽帝乃是正統繼位的皇帝,一呼百應,勤王之師必然會應召而來,一場内戰難免。
也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西涼先與蕭璴合作,故作侵犯。皇上命蕭璴令三萬禁軍出擊西涼,蕭璴虛晃一招,于西京折回,最終圍攻京城。
一旦蕭璴與昭陽帝對上,西涼便是那隻黃雀了。
想到這裡,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蕭璴,你當年是以清君側,讓阿琅拿出傳位诏書的名義圍攻京城,禁軍四大統領均是你們用陰詭手段除去。可是你們想過沒有,若阿琅離開了京城,振臂一呼,你們會有多少勝算呢?“
盧容昭長長的歎息聲傳來,所有人的心都為之一痛,“不是不能,而是不願,是不忍為之而已!”
皇太後似乎感受到了朝臣們的情緒,隻怕此時,所有人都忘了這些年來,她的兒子們給大臣們的恩典了,都為那個隻當了三年皇帝的昭陽帝而惋惜。
“你說你是盧容昭,哀家已經忘了盧容昭長什麼樣子了,你說蕭恂是蕭琅的兒子,又有什麼證據呢?當年,多少人都說,死于大火中的是昭陽皇後,若那人是你,你又如何證明蕭恂就是蕭琅的兒子。這麼多年,你可是頂着蕭珗側妃的名義活着,到底如何,隻有你們心裡清楚!”
皇太後義正嚴詞,隻差指着盧容昭的鼻子說,蕭恂是盧容昭與蕭珗的兒子了。
盧容昭擡起眼朝皇太後看去,“皇太後,您忘了七星蠱毒了嗎?阿琅身上的七星蠱毒有多嚴重,别人不知道,對阿琅慈愛有加,視若親孫的皇太後難道不知道嗎?世人隻以為腳踏七星乃是真命天子的命格,皇太後難道不知道,七星蠱毒天下隻獨一份,傳子不傳女?”
第865章
太子
皇太後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道駭色,“腳踏七星”傳說中有天子命格,這比蕭琅血脈還要令人信服,“當初蕭恂是如何赤腳跪在麟德門前,如何将腳底闆露給天下所有人看的?怎麼,這七星蠱毒難道還從陰間傳到了陽間不成?”
盧容昭笑着搖搖頭,“自然不能,不過,七星蠱毒畢竟是毒,既然是毒,便有法子控制,也有法子去除。恰好,皇上将謝家嫡長女賜給了阿恂為嫡妻,端憲郡主一手好醫術,為夫君分擔一二,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她頓了頓,道,“況且,當日,我兒蕭恂為魚肉,皇太後和皇上為刀俎,這麼多年,我們頭上懸着一柄大刀活着,用些手段活下去,我想佛祖也會保佑!”
盧容昭深吸一口氣,将眼中一點淚花逼下去,聲音也無比沉重,“當年,七星蠱毒折磨得阿琅生不如死,突然有一天,他好了,那一刻,我們知道,我有了身孕。真是有悲有喜,喜的是我多年無子,總算是得了孩兒,悲的是,這蠱毒要傳給我兒子了。這悲喜才剛剛嘗了個味兒,蕭璴發動了宮變,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的!”
皇帝閉了閉眼,他朝皇太後伸出手去,“太,太子……”
皇太後這才醒過神來,惡狠狠的眼神看向盧容昭,“當年,先帝雖封了蕭琅為太子,可先帝死得不明不白,蕭琅有謀害先帝的嫌疑,且又沒有繼位诏書,總歸是得位不正。不管是不是錯,這條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總不能憑你三言兩語,置江山社稷于不顧,亂了大統吧!”
她說完,便不給盧容昭說話的機會,看向蕭昶遠,掏出那份從内衣上撕下來的松江三梭布寫就的血字诏書,“蕭昶遠,你父皇封你為太子……”
蕭昶遠低着頭,眉頭緊鎖,他上前一步,跪了下來,雙手手指死死地摳着地磚的縫隙,似乎用盡了生平的氣力才将情緒壓下去,“兒臣多謝父皇……”
皇太後松了一口氣,“快起來,你父皇看重你,這重擔也隻有你才能擔得起。”
“兒臣身份不足尊貴,德行不足服衆,才疏學淺,隻能配郡王之位,不足擔家國重任!”
他擡起頭來,眼中閃過一道毅然之色,“當初母親求父皇将兒臣封到雲南,便是不許兒臣觊觎大位,兒臣不敢忘了母親的遺命。兒臣雖不才,卻不能不孝。”
皇太後震驚不已,她看看蕭昶遠,又看看含着平淡神色的盧容昭,厲聲呵斥道,“這可是你的心裡話?你違逆你父皇,這就是大孝嗎?”
“臣不敢,臣本沒有這個能耐,若是将來繼承大統,不能治理江山,那是對列祖列宗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