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快通報一下你家姑娘,老太太氣得病了,讓你家姑娘過去侍疾呢!”
“怎地非要點名是我家姑娘呢?老太太病了,難道不應該請大夫嗎?”紫陌冷笑着看着蘭鸢,“蘭鸢姐姐,倒也不是我家姑娘不孝順,隻是這侍疾的事兒,無論如何都不該落到我家姑娘身上……”
謝知微在次間聽到了,走了出來,笑着道,“紫陌,快别說這樣的話,老太太病了,我這做孫輩的,無論如何該去侍疾,且帶我去瞧瞧!”
說着,就往外走。
蘭鸢看着,松了一口氣,她怎麼不知道老太太若真病了,這侍疾的事無論如何都落不到大姑娘頭上,老爺們和太太們都還健在呢,麻雀銜草鞋,一代管一代,那就輪得到大姑娘呢?
可老太太非要大姑娘過去,說起來,自從白表姑娘來了,老太太便越來越不安分了。
主子們打架,吵個不安,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都不好做人。
春晖堂一片安靜,似乎老太爺不曾來過。
看到謝知微來,門口打簾籠的丫鬟輕聲朝裡面喊了一聲,“大姑娘來了!”
屋裡,老太太歪在東次間的大床上,頭上紮着個抹額,歪着頭,一臉愁容。白梅芷跪在腳踏上,為老太太輕輕地捶腿,低聲道,“姨母,大姑娘來了,一會兒姨母好好兒跟大姑娘說,梅兒想着大姑娘也是飽讀詩書的人,心腸又好,必定會答應的。”
馮氏一陣頭疼,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跟了一輩子的男人,臨到老了,竟是如此無情。
甯遠伯府的爵位快沒了,薛式篷下了大獄,才薛家來報信的人說,家裡的人都逼清姐兒,讓清姐兒想辦法救人。說是,聖旨下的當天,龐氏當着欽差天使的面,就扇了清姐兒兩耳光。
馮氏一聽這話,差點就暈過去了,她的清姐兒啊,她捧在手心裡疼了五年的清姐兒,怎麼能被人如此糟蹋?
想到這裡,馮氏不免落下淚來,“老太爺也太狠心了些,清姐兒是桃娘的孩子啊,老太爺怎麼就能狠得下這樣的心腸?”
謝知微進來,站在門口,便聽到了這句話,她也不行禮,徑直在對面的炕上坐下,牽了牽裙擺,“聽說老太太讓我來侍疾?也不知老太太是得了什麼病?我跟在崔家外叔祖學了點微末醫術,不若我給老太太把個脈?”
第168章
謀劃
老太太怎麼肯信謝知微的醫術呢?她一面用帕子擦眼淚,一面道,“微姐兒,你清表妹家裡,遭了大難了!”
蘭鸾給謝知微斟了一杯茶來,謝知微也沒有要喝的意思,手指頭在輕輕地描摹着杯身上的富貴花紋,冷聲道,“薛家遭了難,與謝家什麼幹系?難不成老太太覺得,謝家的老老少少們,應當為薛家上下奔走?難不成老太太都忘了,姑母是如何死的了?”
“你姑母是命不好,嫁到了那樣的人家,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可是你表妹還在薛家,她還姓薛啊!我現在隻要一想到你表妹過的這日子,我這心裡就跟刀割一樣。微姐兒,你和你表妹一起生活了五年了,難不成你忍心看到她在薛家過那樣的日子?”
“什麼樣的日子?”謝知微微微一笑,看着老太太的一雙眼,含着淺淺的嘲諷,“是缺吃的還是少穿的?聽說今年的年成不好,流民到處都是,連皇城跟前都有人攔路打劫,想必白表姨也知道,比起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人來說,表妹的日子有什麼不好?”
“你怎麼能把你表妹和那些下賤的流民比呢?”老太太徹底怒了,忍不下去了,她的清姐兒是什麼人?雖說現在薛家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可無論如何,她的清姐兒都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寶貝啊!
“表妹說,聖人有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可見在表妹的眼裡,那些流民都是社稷之本,比君要重,表妹又如何比不得那些流民?誰不是兩隻眼睛一張嘴,誰還能多長一張嘴不成?”謝知微撣了撣衣袖,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老太太既然病了,就安心養病,說起來,我娘親的那些田莊鋪子,想必老太太這一病也沒法打理了,我爹爹回來了,就交給我爹爹吧!”
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才我跟老太爺說,要把清姐兒接到家裡來住,你祖父不答應。若你能說動你祖父答應,把清姐兒接過來,你娘親的那些嫁妝,我便一并都給你了。”
謝知微笑了一下,看着老太太,眼中神色莫測,“老太太,先不說我娘親那些嫁妝原本就該是我的,老太太霸占這麼多年,也不怕人笑話。祖父不答應把表妹接過來,那是因為,表妹是薛家的閨女,咱們這個家姓謝,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登堂入室,賴在家裡不走。”
謝知微站了起來,睥睨地看着被指雞罵狗而羞愧得低下頭的白梅芷,目光淡淡地掃過滿臉慘白的老太太,“老太太若是想一直占着,那就占着吧,說起來,我不缺那點東西,崔家也不缺,袁家更是不缺,不過,我勸老太太,這天底下可沒有白占的便宜。”
“這天底下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老太太氣得起身,拿起拐杖就準備朝謝知微打去,“我就不信,我還打罵不得一個晚輩了!””
白梅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抱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您可别生氣啊,大姑娘年幼不懂事,才出言不遜了些,老太太是長輩,好好兒教導就是了……”
謝知微朝秋嬷嬷瞥了一眼,秋嬷嬷立馬道,“哎呦,這是誰家的姑娘?謝家的事兒,怎麼就輪得到姑娘說三道四了?這是說誰出言不遜呢?我家姑娘哪句話說得不在理兒?呵,這天底下,占着兒媳婦嫁妝不給,還拿來當籌碼跟兒孫做交換的老太太,奴婢活了大半輩子了,也還從未見過。”
老太太說到底也不敢真的朝謝知微動手,但用拐杖打一個下人,她還是可以下手的,她一把抽出拐杖便朝秋嬷嬷揮過去,謝知微出手扣住了老太太的手腕,她淩厲的眼神如刀鋒一般,“老太太,秋嬷嬷是我娘親留給我的老人了,我敬她如祖母,老太太若是無辜打她,我便隻好讓我崔家外祖母來為我伸冤了!”
她說完,便甩開了老太太的手,拐杖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将雕花地磚砸出一個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