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烈問道,帶着責怪的意思,邊說邊朝着他走過來。
“我沒有看不起你。”宮彧就這麼說了出來,一雙眼望着洛烈落在陽光裡的臉,語速極快地說道,“我一直就是把你當好朋友,好兄弟!我特别珍惜你這個朋友,所以我當年選擇了裝傻,我把那些話當成你的醉後之言!”
“……”
洛烈站在那裡,步子驟然停住,錯愕地看着他。
宮彧一步步走上草坪,站到洛烈的面前,一雙眼睛認真,“我說實話了,洛烈!謝謝你!”
“……”
洛烈看着他,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宮彧也看着他,樹林間有鳥叫聲傳來,忽然,宮彧笑了,雙手插在深色大衣的口袋裡,笑着道,“原來說實話是這種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
這些年,他從來不知道坦承最直白的感受是這樣的感受,原來會這麼輕松。
活了三十多年,他才明白過來。
洛烈怔愕地看着他,他眼睛裡有着明顯的笑意,那種笑意是認識這麼多年來洛烈從來不曾見過的。
幾秒之後,洛烈也笑了,臉上的清冷徹底被笑容覆蓋,他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道,“你肯說實話了,不錯,挺好的!”
“那你的實話呢?”
宮彧看着他問道。
洛烈站在那裡,沒有回頭看宮彧,而是對着大樹繼續說道,“宮彧,你算個什麼東西?你憑什麼看不起我,你不就貴族出身,檔次高了些麼,又不是你自已奮鬥來的,拽什麼拽?”
聞言,宮彧也笑了,學着他的樣子朝大樹道,“我會投胎也是我有本事,有本事你投進宮家啊。”
“實話呢?”
洛烈看了他一眼。
“ok。”宮彧笑着搖搖頭,然後走到大樹面前,盯着面前的大樹,一字一字道,“其實我特别讨厭自已出生在宮家,憑什麼我是長子?憑什麼我要做那些我不喜歡做的事?憑什麼那些必須是我的責任?這個頭銜誰愛要誰要!我宮彧他媽的什麼都在乎,就這個不在乎!”
洛烈看着他,兩個相視而笑。
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渲洩的渠道,宮彧愈說愈多,洛烈陪着他對大樹說實話,“宮彧你個王八蛋!敢跟我裝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尴尬?換以前,我分分鐘給你紮一針,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不像是成熟的成年人,兩人倒像是少年,對着棵大樹玩得不亦樂乎。
兩個人互相說着自已最誠實的感受。
宮彧說着這些年所有的壓抑,說出口的一瞬間他才發現自已開始真正地放下了,他好像已經沒有當初那種對長子身份的介意,所有的沉重都在慢慢消失。
他想,這是一種很好的現象。
“哈哈。”
“哈哈哈。”
仿佛這一幕才應該是相識,兩人終于坦誠相待,洛烈站在那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看了一眼宮彧,然後對着大樹道,“宮彧!我真的很煩你!每次都在我以為不會再見的時候,你出現了;每次在我以為有以後的時候,你又遠離我了!真的很煩!真的很想給你一針!”
“……”
“但你放心,我這人有我的驕傲,我終究還是學不會宮先生的那種不顧一切,我是做不到糾纏的。”洛烈笑着說道,讓他放心,也讓自已死心。
這是洛烈現在唯一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