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3頁)

關于她出嫁後是居住于帝宮還是住夫家,朝堂上下一直争論不休。蕭霁要她繼續居住帝宮,不過老臣們紛紛上書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帝姬既然出嫁,就得住夫家。

她冷笑一聲,忽而明白,這些表面支持她的老臣們,背地裡估計還是聽那人的話,說來也是奇怪,他早就放棄了她,如今竟然還想着将她拉出帝宮的泥沼嗎?

這些年,她始終不懂秋墨衍。

“殿下,行宮來人了,說是先帝病情加重,有話要與殿下說。”

來的是秋墨衍身邊最信任的暗衛龍十一,長得平平無奇,淹沒人海毫不起眼的那種,可長歌知道,這人是暗衛營裡最強的那個。

秋墨衍禅位之後,暗衛便化作了明衛,在溫泉行宮護衛秋墨衍的安危。

她很不喜歡龍十一,年少時,這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看着死人,多年未見,那種不喜感依舊。

龍十一帶來了秋墨衍的親筆書信。

她倚靠在軟塌上,隔着屏風,冷冷說道:“念吧。”

龍十一皺眉:“陛下的親筆書信,奴才不敢念。”

“那你便帶回去吧,告訴秋墨衍,昔年約定猶在,兄妹一場,誰先死,另一人定會為他收屍的。”

屏風外一陣沉默,龍十一說道:“陛下病重,自入秋以後便卧床不起,禦醫說是舊疾複發,加上憂思過甚,才導緻病情加重,這幾年,陛下一直是惦記您的。殿下可以派人入行宮查探。”

她眉眼淡漠,看着燭台上搖曳的燭火:“退下吧。”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數,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她感恩幼年時得他照拂,也憎恨這些年他對她的算計和折辱,既然要斷就要斷的分明。他可以在行宮裡安享晚年,她也要在這詭谲的朝堂為天下,為女子走上最高的位置。

屏風外的龍十一呼吸微重,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似是在隐忍什麼,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殿下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兆信帝的寝宮看看,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發現。”

龍十一将秋墨衍的書信放在桌子上,然後沉默退下。

長歌看着桌子上的書信,眼簾垂下,許久起身,拎着一盞宮燈出朝華殿,九歲那年,秋墨衍逼宮之後,她就沒有進過兆信帝的寝殿,印象裡,那是一個極其陰森且空蕩的宮殿。

幼年時她曾經誤闖過一次,想着去兆信帝的寝殿騙些好看的玉石擺件,送給太太子衍,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因天氣太熱,宮人都躲在蔭涼處偷懶,她邁着小短腿一路暢通無阻地跑到兆信帝的寝宮,剛進外殿,便聽到了似有若無的女子哼聲,音量忽高忽低,似喜悅似悲傷,像是拉鋸一樣割着人心,十分的難受。

她循着那聲音一路走去,穿過空蕩蕩的外殿,走到内殿,隻見簾帳重重,屋内充斥着難聞的味道,似血腥又似酒香。

她壯着膽子掀開簾帳,便見一個穿着白色寝衣的女人手腳被鎖鍊鎖住,身子扭曲地趴在地上,墨黑的長發蜿蜒地鋪散一地。那女人痛苦地哼吟着,在地上爬行,似是感應到她的氣息,猛然擡起頭來,露出半張血迹斑斑被毀的臉,沖着她微笑。

她驚吓地跌坐在地,然後便見兆信帝身邊的老太監猶如鬼魅一般地出現,站在她面前,遮擋住她的視線,用毒蛇一般的眼神盯着她,微笑道:“小帝姬怎麼來陛下的寝殿了,陛下不在殿内。”

她身子抖的厲害,這老太監平時寸步不離地跟在父皇身邊,父皇怎麼可能不在殿内。

“小帝姬可是被剛才犯錯的宮女吓到了?那小賤人想偷宮中的财務,被抓了現行,來人呀,拖下去。”

侍衛上前來,捂住那女人的嘴巴,将她拖了出去,路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她轉頭跑出了寝殿,猶如背後有鬼在追一般。

幼年時的記憶湧上心頭,讓她隐隐犯惡。她自小就知道兆信帝是個昏庸的暴君,死在帝王寝殿的女人不計其數,那件事情一直被她埋在心底,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隻是從那以後她便不再靠近兆信帝的寝宮。

後來秋墨衍逼宮,将兆信帝囚禁在寝宮時,至死也沒讓她去看望過一次。她也從未提及,那裡像是一個封印了無數冤魂和惡的地方,想想便讓人生寒。

長歌拎着宮燈,走在荒廢的殿宇之間,她已經不是幼年時的她,人心從來比冤魂可怕。

夜深人靜,一路上都未碰到宮人和侍衛,兆信帝死後,寝殿荒廢,平時裡就連打掃的宮人都沒有。

她推開封鎖的厚重宮門,沿途點着燈,嗚咽的寒風襲來,吹的宮燈忽明忽暗。

“誰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