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她拿的是自己的披風,黑色錦緞,上面用金線繡着金竹,說不出的雍容華貴,春日裡,算不上太冷,冬日的狐裘和鶴氅早就換了薄薄的披風。
披風上還帶着他身上的氣息和體溫,暖洋洋的。
長歌也不甚在意,有些不耐煩地等他系好披風,便出去看闊别多年的庭院,細雨已經停了,庭院裡都是被雨水打落的海棠花,豔色花瓣浸潤着春水,跌落在翠色的草地上,說不出的妖娆。
她提起裙擺,去撿花瓣,結果蕭霁的披風太長,很快就被她弄髒了。
那人深度潔癖,最讨厭髒。
蕭霁卻沒惱,站在廊下看着她撿花瓣,看着她踩着自己的披風,青絲如瀑,雪白的容顔猶如春光一般,一時看的有些情動。
但是他知道,長歌不喜歡他碰她,剛攝政的時候,他情難自控,每月裡在朝華殿歇上好幾回,每次留宿她心情總會差好幾天,那幾日他便事事都依着她,也不在她面前招惹她心煩,等她心情好點便再來,如此反複,一個月兩人都是冷臉居多。
時間久了,他已經忘了她和顔悅色的模樣了。
可她今日心情極好,竟然慵懶地睡了一下午,而且竟然會這樣閑散地去撿落花。
蕭霁心頭湧上無限的喜悅,等她玩的差不多了,吩咐宮人傳晚膳。
晚膳都是清淡的飲食,兩人口味相似,早些年蕭霁在軍中時,為了跟将士們拉近距離,也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回到盛都,長歌喜素,時間久了,飲食就依着她的習慣來,他自己口味也變淡了起來。
“今日是什麼特殊日子嗎?”蕭霁見她小口吃飯,櫻唇如粉,濃密卷翹的睫毛猶如小扇,開合之間撩到了他心口上,忍不住問道,他過來用晚膳,看她的臉色,若是她心情不那麼差,他晚上大體是想留宿在這邊的。
“嗯?”長歌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飯,心裡想的都是春和二年的事情,為何第九世,她還是走的是前世的路子?照理說,她親手扼殺了自己的過去,她應當是無法回到春和二年的時間節點。
第八世她尚未及笄,就死在了江南,第九世卻回到了春和二年,她監國的第二年,時間線是亂的。
除非她之前推測的都是錯的,每一世都是一個新的輪回,不同的選擇會造成不同的結果,就像是平行時空,每一世都是真實存在的。
真是這樣嗎?她有些拿捏不準,隻覺得道門的十世輪回太玄乎太神秘了。
“你剛剛說什麼?”長歌猛然回過神來,就見蕭霁鳳眼沉沉地盯着她看,喜怒未知,依舊是熟悉的面容,隻是眉眼間的戾氣和瘋狂散了很多,看着如同豐神俊朗的世家子弟,而不是嗜血嗜殺的攝政王。
蕭霁看着她微微蒼白的櫻唇,說道:“天色漸暗,晚膳後我還有一些事務要處理,今日就不出宮了,宿在這邊。”
長歌張了張口,有些啞口無言,一進入夢境就要面對這樣的劇情嗎?要怎麼告訴面前的蕭霁,他們之間早就沒有瓜葛,她如今也算是名花有主的人。
隻是她的男人得兩年後才會出現!
春和二年到春和三年,這平平無奇的兩年真是要命。
“這樣于理不合。”她垂眼淡淡說道,琢磨着第九世的意義,其實她内心隐隐是知曉的,她和蕭霁之間的心結,隻有三個字,求不得。
若想化解他的心結,不僅要治愈他的童年,還要給他們之前的感情真正地畫上一個句号。對蕭霁而言,那便是戳破那層窗戶紙,無關立場和身份,表露心迹,與她在一起吧。
雖說他們前世早就發生過關系,此時的她也不完全是她,可她到底做不出那樣的事情。
誰能想到第九世,竟然是要她紅杏出牆,再續前緣的。
蕭霁目光暗了幾分,确實于理不合。朝野上下誰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換了任何一個女人,他都能二話不說娶回家,但是她是秋氏女,蕭霁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
父兄和蕭氏滿門的列祖列宗都在看着,他喜歡仇人之女已然是不該,若是再娶她進門,寵她愛她,為她攝政治天下,他怕父兄死不瞑目。
這是他和長歌之間的死結。
“如今就連盛都街頭乞讨的小乞兒都知道你我之間的事,若是本王在乎禮法便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聲音沉怒,動了氣。
若是他在乎禮法,便不可能為美色所惑,想日日都歇在她宮中,更不可能放任秋墨衍禅位退居行宮,也不會任一個稚子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