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不知曉他說的神醫是誰,隻淡淡說道:“我并非是什麼神醫的傳人,這藥方是我們村落裡常用的方子,既然禦醫知曉這方子,那便給你一觀,希望能造福更多的病人。”
明歌将手寫的藥方遞給他,因寫的匆忙,字迹十分的潦草,但是依舊能看出其中的六味藥,最後一味正是天婆子。
“是麻黃湯加的天婆子,原來是麻黃湯。”趙禦醫仰天長笑,豁然開朗道,朝着明歌又是作揖又是拜謝,然後激動道,“快熬藥,用這個藥方熬,之前的藥全都倒了。”
崔家父女被擠到了一邊去,見昭和太子身邊的禦醫和内官對明歌感恩戴德,重新熬夜,倒也不生氣,心中大喜,既然這方子有用,那太子殿下就有救了。
明歌見他們去熬藥,拿着剩下的天婆子,問禦醫要了一個谷霁的藥囊,聞了聞裡面的藥,然後将天婆子加了進去,說道:“天婆子不宜加多,但是每個藥囊可以加三顆,這樣太子殿下喘症發作的時候,隻要聞着藥囊就能緩解。
至于剛才的方子,需要常年喝,如此喝個一年左右,就算不能根治,但是也能好個七七八八。”
禦醫和内官大喜,昭和太子身邊的宮人們激動地跪下來磕頭。
明歌側過身子,淡淡說道:“我進去看看谷霁。”
此刻誰還敢說她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諱?滿屋檐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内官恭敬地将明歌迎進了内屋。
室内彌漫着濃濃的藥味。
明歌皺了皺眉,見衆人不敢打開窗戶,走到一邊,将所有的窗戶打開,驅散着室内的藥味,然後走到床榻前看了看昭和太子。
簾帳内,昭和太子還在昏睡着,明歌将添加了天婆子的藥囊放到他的枕邊,看着臉色蒼白病弱的年輕男子,想到和他的幾面之緣,對方始終溫和微笑的模樣,低低歎了一口氣。
他這樣的性格生在皇室,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若是長在山間,做一個滿腹經綸的讀書人,會自由快樂
很多吧。
明歌坐在床榻前,托着下巴,想着谷霁的未來,順便也想着她的未來。她出生在密林深山的雲霧天宮裡,十五歲就讀遍了藏書閣裡的書籍,八歲就闖過了山門,也時常會偷偷下山去撒野。
年少時她向往雲霧天宮外的世界,覺得山那邊的世界神秘且精彩,向往話本子裡描述的詩畫江南和富貴無極的繁華盛京,向往那些民間流傳的情愛話本子,後來她真的來到了山外的世界,才發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和不得已,話本子隻寫了最美好的一面,卻掩去了最黑暗的一面。
和中洲比起來,她反而更喜歡大月國的日子。
難怪族中祖訓,隻要闖過山門就能前往中洲曆練。唯有走遍天下諸地,見識人情冷暖,才能知曉隐世而居的可貴。
“明歌。”虛弱的聲音響起,昭和太子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掙紮着要起身。
明歌連忙起身扶他,内官們欣喜地候在一邊,等待召喚,這位月娘子簡直是太子殿下的貴人,當日在泉城是她救了殿下,如今殿下病發也是她帶了珍貴的藥方來救命,她一來,殿下就清醒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昭和太子靠在床榻邊,朝着她蒼白一笑,笑容真摯,“我病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明歌搖頭,垂眼看着他削瘦的手,低低說道:“昨夜我不該拉着你坐在地上,也不該拉着你喝酒。”
昭和太子搖了搖頭,說道:“是我自己要喝酒,是我自己要坐在地上的,我很高興,真的,這些年我一直活的規規矩矩,小心翼翼,不敢情緒大起大落,不敢在春日裡出遊,不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也不敢受凍受寒,就如同一尊易碎的瓷器,是明歌你告訴我,我也可以跟普通人一樣喜怒哀樂,做一個快樂肆意的人。”
昭和太子眼底都是笑意,是她,給了他不一樣的人生呀。即使是病倒,也甘之如饴。如果早點遇到她,他的人生是不是會不一樣?
明歌見他如今都病成這樣了,竟然還寬慰她,眼圈微微潮濕,說道:“谷霁,你這樣好的人,會讓人很難忘記的。”
昭和太子低低一笑,聲音溫柔缱绻:“那就不要忘記,明歌,記一輩子。”
明歌伸手,小手握住他修長的大手,彎眼說道:“好,記一輩子!”
簾帳外,内官們輕輕擦了擦眼角,差點落下淚來,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太子殿下這樣充滿希望的樣子了!
“殿下,藥來了。”趙禦醫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藥進來,說道,“這是月娘子帶來的藥方,是治療傷寒的麻黃湯加了兩味藥,其中一味是天婆子,治療哮喘有奇效。”
昭和太子點頭,接過藥汁,也不怕苦,就這樣咕噜全喝了下去。
明歌見他喝這樣苦的藥,竟然面不改色,連忙去摸自己随身帶的零食袋子,從裡面摸出一顆蜜餞果子,笑盈盈道:“快吃甜的,甜甜嘴,這樣就不怕喝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