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人哽咽道:“我們空靈谷與大月國一樣,世代隐居,醫毒雙修,二公子更是我們這一代最優秀的醫者,不僅醫術高超,而且心懷天下,見世人多艱難,便瞞着兄長偷偷出谷,下山遊曆九洲,懸壺濟世,等到大雪封山之前再回來,将所有的疑難雜症撰寫成醫書。
如此過了五年,直到第六年,二公子私自出谷的事情被谷主知曉,兄弟二人大吵一架,谷主依着族規,将二公子和老奴逐出空靈谷,同時永久關閉空靈谷。
二公子和老奴便在這祁連山做了守山人,兩年後,二公子再次下山去九洲行醫,一去二十年,再無音訊。
九州之大,找一人如大海撈針。我在雪山中等了二十年,等着二公子的下落,結果卻等來了老先生和女娘。”
守山人哽咽着,泣不成聲:“我早該想到,二公子那樣至純至性的人,怎會多年不回家,他隻是無法回家罷了。”
明歌縱然心中早就有了猜想,隻是看到守山人悲痛欲絕的表情,心口依舊冰涼,她阿爹,真的已經死了嗎?
她都沒有見過他。
明歌呆呆地看向大長老,大長老低低一歎,輕輕點了點頭:“你阿爹在你出生那年就亡故了,那是一個溫柔至純的郎君,醫術好,人也好,像是從未被俗世污染過一樣。
你出生的時候,他抱過你,給你取過名字,說你長大一定會長成明媚可愛的小女娘。
他是為了救你和你阿娘而死的。”
明歌眼眸刺痛,聽到最後一句,攥緊了指尖。
四月的天,祁連山又開始飄雪,她眼睛好像也進了雪花。
原來江南的那個故事,她隻聽了一半,另一半在南疆,也在祁連山。
“當年大國主在姑蘇身受重傷,并非是因為劍傷,而是毒,是天底下最陰狠的毒——溫柔殺,大國主在回到南疆途中毒發,偶遇了當時去南疆采藥的醫者長琴,得他悉心照料。
長琴對你阿娘一見鐘情,一路護送她回到南疆。”
“以長琴的醫術,那毒本也可以一直控制,隻是會不生不死成為一個活死人罷了,但是大國主不願如此,想為大月國留下一個繼承人,想以命換命,以她的命來換一個孩子。
于是便有了你。隻是你阿爹不願意你一出生就沒了阿娘,便動用了禁術,将你阿娘和你身上的毒都引到了自己身上,以他的命,來救你們母女倆的命。
你自小體弱也是這個緣故。”
大長老說着深深地歎息,眼眶不知不覺有些酸澀。所以他們從小就給月牙兒喂各種靈藥,就怕這個小女娘長不大,沒有想到她不僅長大成人,還如她父親所期盼的那樣,長成了明媚可愛的女娘,就是淘氣頑劣了點。
可他們心裡跟明鏡似的,月牙兒從小就鬼精鬼精的,這般頑劣,就是想逗他們開心,想将大月山攪的雞飛狗跳,這樣日子也會充滿生機,而不是千年如一日的死寂。
誰能不喜歡這樣的月牙兒呢!
明歌眼圈發紅,心底第一次迸發出強烈的恨意:“所以,那毒是當年秋言喻下在阿娘身上的?早在阿娘撞破他殺妻殺子的時候,就用偷來的毒下在阿娘身上,想毒死她?”
她後悔沒在盛京的時候就親手殺了秋言喻!他害死了她阿爹!她都沒有見過阿爹一面!
風眠洲默默地握緊她的手,想給她一絲力量!祁連山一行他猜到了明歌的身世,卻沒有猜到故事是如此的慘烈,她爹以自己的命,換妻了女的命!
晉國公府的那位真的該淩遲!
大長老歎息道:“那些不重要,明歌,你要知曉,大月國不能介入中洲的紛争,一旦介入,必會亡國,這是先祖留下的箴言。
這些年,你阿娘一直瞞着你,不願意你知曉,就是不希望這恨摧毀你,如今你長大,中洲曆練一番,已然能夠接受,這才讓我告訴你真相。
殺人容易,可一旦開了殺戒,便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明歌冷冷說道:“這不對,我修的道心不是如此,殺人償命,何況是殺父之仇,若是我不知曉此事,便作罷,可我知曉了,那秋言喻的命就該是我的!
大月國若是真的因此而亡國,那也是既定的命數,如此忍辱負重的避世隐居,也定然不是先祖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