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慕白臉色一點點地陰翳起來,冰冷說道:“這九洲,多少女子對我心生愛慕,渴望入主後宮,多少郎君将士慕強,渴望追随我開辟下一個盛世,唯有你,對朕視而不見,你的眼中隻看得到風眠洲,他除了對你百依百順,除了會寫文章,會論道,會悲天憫人還會什麼?
你不敢選朕,因為你不敢愛朕,你隻敢選一個懦夫,就如同你們大月國龜縮一角,不敢踏入中洲一樣。
你敢選朕,敢愛朕嗎?”
明歌握緊手中的茶盞,臉色發白,想也不想地潑了他一臉,身子隐隐戰栗道:“我為什麼要愛你這樣的人,秋慕白,你那樣缺愛嗎?
你有什麼地方值得我去愛嗎?你不過是中洲選出來,終結大夏王朝的人,今日大夏朝覆滅,來日大盛朝也會湮滅在曆史的洪流中。
你自登基以後做的那些功德新政,皆出自風眠洲之手,你推行新政的功德甚至不能覆蓋你的那些殺戮。
你對生命,對百姓從來就沒有悲憫之心,也沒有敬畏之心,你這樣的人也配和他相提并論?”
秋慕白鳳眼赤紅,狠狠攫住她的手腕,叫道:“可最終得到九洲天下的是朕,不是風眠洲,朕會流傳千古,而他的名字都不會被史書記載。”
明歌低低地笑,淡漠說道:“衆叛親離的帝王,何其可悲。”
他這一生,父親殺妻殺子,他與生父反目成仇,與外祖家親情淡薄,師兄弟反目,夫妻離心,世家大族血流成河,故交好友也被他殺的差不多了。
他抹掉的那些不僅僅是大夏朝的痕迹,也是他的人性。
從小生活在黑暗中,沒有被愛過的孩子,怎麼會懂得愛人。
天生惡種的人,就算登上了帝位,就算篡改了史書,就算掠奪了屬于别人的功德政績,也不配被愛。
秋慕白渾身血液逆流,雙眼赤紅,死死地捏住她的手腕,嘶啞叫道:“朕那樣壞,你為何不來愛朕,不來改變朕?你們不是要拯救天下蒼生嗎?為何不來救朕?”
他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放下所有的驕傲和尊嚴,無聲地哀求着她,隻要她願意愛他,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情,為她做一個好帝王,不再濫殺無辜,不再藐視生命,做一個勤勤懇懇,為天下蒼生謀福祉的好帝王。
明歌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她有些麻木地看着面露哀色的秋慕白,低聲說道:“陛下,人隻能自救。我也無法愛你,因為你是萬人之上的帝王,九洲天下的人皇,你已經擁有了無上的權勢,我想愛那個在天道陣中為蒼生獻祭的人,愛那個為親人赴死中洲的人,愛那個與我一起種下情蠱的郎君。”
明歌聲音輕柔,眼角潮濕,他那樣慘,一無所有,隻有她的愛了。
世上的人千千萬萬,她卻隻想愛他。原來這就是愛呀,她以前不太懂,如今懂
,卻有些晚了。
秋慕白身軀隐隐發顫,看着她臉上溫柔的笑容,心中生出徹骨的恨來:“既然不愛朕,明歌,那從今以後,你就恨朕吧。愛與恨一樣令人刻骨銘心。”
既然不愛他,那便迎來至暗時刻吧。
第557章
我早就瘋了
轉眼間,便是六月盛夏。盛京的氣候一日比一日熱起來。
皇陵地宮裡,連鳥鳴聲都聽不到,唯有山風灌入,吹動一殿的蠟燭。每當殿内的蠟燭燃盡,啞奴便進殿來重新點上,然後送來每日的膳食。
自從那夜不歡而散之後,秋慕白就徹底瘋了,下令修道門衆生塔,對外宣稱衆生塔修建好之前,她會留在宮中清修,實則是将她關入了前朝皇陵地宮中,用無盡的黑暗和寂寥來折磨她。
衆生塔就修建在城郊的大相國寺隔壁,大盛朝初建,百姓剛經曆一場戰亂,百廢待興,僅僅一年就要勞民傷财地修塔,用蕭缭的話來說,簡直是畜生。
明歌每每想起來都忍不住發笑,這大概是她餘生中少有的樂事了。
秋慕白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看她,順便會帶來風眠洲的消息,看她是不是屈服了。
其實對她而言,無論是在衆生塔還是在皇陵地宮,都一樣。秋慕白尋來堅硬無比的寒鎖鍊,鎖住她的雙腳,她若是想離開,也可以負傷離開,隻是天地之大,她卻明白,她無處可去。
身負情債,要還風眠洲的情,身負因果,要還中洲之行的因果,她已經回不去大月國。若是時光重來,她依舊願意用餘生來換那一年中洲的肆意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