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第9頁)

崔玉壺此刻也想起她的身份來,那日得知她是謝氏内宅的女管事,他确實退縮了,但是回到家之後,羞愧的整夜沒睡着覺,就算這位娘子是謝氏的管事,那又怎樣?她又不是謝氏女,他怎能因為祖輩的那點恩怨就無視這娘子的一番好意呢?

那他豈不是枉讀了聖賢書,此番行徑與小人何異?

他也知道家中長輩為何那樣痛恨謝氏,嚴令崔家子弟不與謝氏來往,于謝氏不共戴天,不過是自卑虛榮作祟,不肯承認如今的崔家早就落魄到無地容身的地方。

好似記着這潑天的仇恨,他們就還能沉浸在往昔的世家榮光裡,好似他們依舊是世家大族子弟,而不是窮的兜裡連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的落魄窮鬼。

“在下崔玉壺,亦是給千香樓畫珍寶冊子的畫師清水,那日娘子在千香樓仗義執言,說為世家大族作畫,和為商賈作畫,不分貴賤,崔玉壺五感銘内。”

小草陡然想起是有這麼一回事,微微驚喜道:“原來你就是那個畫師呀,我很喜歡你的畫,畫的很好。”

崔玉壺被誇的嘴角上揚,紅着臉說道:“娘子謬贊了。”

小草:“真的畫的很好呀,你還有别的畫嗎?”

崔玉壺點了點頭,從牛車上取出幾幅自己畫的山水畫,遞給小草:“這都是我平時胡亂畫的,唯恐粗陋,入不了娘子的眼。”

小草擺手笑道:“沒事,沒事,我也不是很懂畫,就看個熱鬧。”

她打開其中一幅畫卷,眼睛一亮,隻見青山如黛,山間桃花點點,山腳下牧童在放牛,炊煙袅袅,世外桃源的悠閑畫風,躍然紙上。

她看了一眼面前俊秀的書生,笑道:“我很喜歡這幅畫,郎君這幅畫肯割愛嗎?”她說完看了一眼趙嬷嬷。

趙嬷嬷點頭,接下沉甸甸的銀錢袋子,遞給她。娘子粗心大意的,所有的傍身錢都是她在收着呢。這兩年,泉城和謝府開支都大的離譜,娘子和謝家主都是拿自己的私房錢貼補進去,她從大月國帶來的那些積蓄都貼了五成進去了。

好在長公主殿下有先見之明,讓她偷偷收了一些,殿下自己又拿了不少銀錢出來,加上娘子千香樓的收益,她們家娘子其實是個超級有錢的小娘子,隻是娘子自己不知道罷了。

崔玉壺沒有想到她竟然喜歡自己的畫,畫者,畫如其心,他有一種自己被攤開在陽光下任人欣賞的羞恥感,那感覺中還夾雜着細微的喜悅。

崔玉壺:“娘子喜歡,此畫便贈與娘子……”

崔玉壺話還沒有說完,小草将沉甸甸的錢袋塞到他的手上,笑眯眯地說道:“雖說銀錢買畫,十分的俗氣,但是紅塵俗世的,俗氣一些好,崔郎君,這銀錢不可以拒絕喲,因為它不僅僅是買畫錢,我們還想勞煩郎君用牛車送我們一程。君子之交,有來有往,方是正道。”

“娘子,這成何體統?”趙嬷嬷急了,坐牛車去?那會弄髒衣裙的吧。該死的謝雨,怎麼還不來?這都要錯過晌午的詩畫雅集了。

崔玉壺萬萬沒想到她不僅花錢買自己的畫,還要坐自己的牛車?銀錢買畫能貼補他現在窘迫清貧的處境,坐他的牛車,分明是給他顔面和尊重。

這些年受盡冷眼的崔家郎君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娘子,作揖說道:“牛車唯恐髒污了娘子的衣裙。”

小草拎起裙擺,在趙嬷嬷的驚呼聲中,已經坐上了牛車,笑盈盈道:“出門在外,哪裡有那麼多的規矩?再說了,有這麼多的書籍墊着呢,哪裡就弄髒了。嬷嬷,我們走吧,再不走,就要趕不上詩畫雅集了。”

趙嬷嬷:“……”

趙嬷嬷無奈地歎氣,還真是拿小娘子沒辦法,可誰讓她這樣俏皮可愛呢,她也不想太拘着娘子,磨滅她的真性情。

趙嬷嬷看了一眼看呆的崔玉壺,清了清嗓子,說道:“走吧,崔郎君,我們家小厮遲遲不來,娘子唯恐誤了詩畫雅集,就借你的牛車一用,我們去前面的鳳凰山,先說好,到了山腳下你就趕着牛車走,日後千萬别說載過我們家娘子。”

崔玉壺:“在下曉得,嬷嬷放心。”

崔玉壺怕耽誤了時辰,趕着牛車,就帶着小草和趙嬷嬷前往鳳凰山。

一路上風不大,陽光還好,曬的人暖洋洋的,小草覺得比坐馬車好,馬車内雖然燒了炭盆,但是沒有陽光,還是有些陰寒的。

“崔玉壺,我們是去鳳凰山,你去哪裡?你怎麼會拉着這麼多的書出城?”小草直呼他的名字,坐在牛車上,十分新奇這種體驗,笑盈盈地與他搭着話。

崔玉壺緊張的手心都微微出汗,說道:“在下亦是去鳳凰山,山上還有幾間祖宅。這些書便是送到祖宅去的。”

說起來牛車拉書這件事情,崔玉壺就更加難以口齒了。這些藏書都是祖父和他的命根子,崔家敗落之後,便隻剩下這些藏書了。

這些書籍原本都好好地藏在祖父的書房内,結果昨日二叔又賭輸了錢,便打起了這些藏書的主意,趁着他不在家,又趁着祖父最近風寒喝了藥,昏昏沉沉的,便套了車,将這些藏書都搬出來,要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