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球體懸浮在書架上方和天花闆之間,緩緩移動着,來到了玩家們所在的六邊形區域上方。
篆颉尊那與系統音一模一樣的說話聲,便是從這金屬球體中響起:“不過,我可不希望你們用那些粗俗、乏味的武器,去破壞周圍這些書籍。”
“你就是這個‘推理俱樂部’的主人了吧?”封不覺擡頭說道:“先前,我們就是被困在你的精神世界裡。”
“呵呵……說困在那兒,并不确切吧。”篆颉尊道:“你的這種說法,好似是我強行把你們關進去,并且不讓你們出來一樣。”他笑了一聲:“但事實上,你們都是憑着自己的意志……擅自闖進來的,不是嗎?”
這話玩家們确也無法否認,說到底,這隻是個遊戲中的劇本,而他們都是主動排進來的。
“好吧,就當是我們不請自來……那麼,你現在準備做什麼?”鴻鹄擡眼看着高處的金屬球道。
“我來,是為了取走一些東西。”篆颉尊道:“然後,我會禮貌地請你們離開這裡。”它一邊說着,一邊從空中降了下來。
四名玩家此時在這個六邊形區域中各居一方,而那個金屬球體繞過了鐵籠,不緊不慢地降落在四人的正中間。
下一秒,篆颉尊的外形就發生了變化,它從一個球體,變成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這老人身穿着一套黑色西裝,滿頭白發,他的臉看上去十分蒼老,其神态則透出一種睿智、祥和。
“這樣的外表,和聲音……”篆颉尊的聲音也變成了一種溫和、且富有感染力的嗓音,“或許能讓你們更加自在一些。”
“你說的‘自在’……基本等同于放松警惕吧。”秋風說道。
“哼……知道嗎?你們這些異界旅客最讓我覺得厭惡的兩種品質,就是好鬥和多疑。”篆颉尊冷笑着道:“如果我真想殺死你們,當你們的意識來到這兒的刹那,就已經被撕成碎片了。”
“你說你想取走一些東西。”鴻鹄又問道:“指的是什麼?我們身上應該沒有屬于你的東西。”
“非也非也……”篆颉尊搖頭微笑道:“你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把鑰匙,不是嗎?”
四人的神情皆是一變。
“我在記憶空間裡的确拿到過一把鑰匙。”計長回道:“但當我來到這裡時,鑰匙便已不在身上了。”
封不覺看着隊友們問道:“怎麼?你們也在記憶空間裡拿到過詛咒之鑰?”
“詛咒之鑰?”計長疑道,“不對吧……我那把叫‘赦免之鑰’。”
秋風道:“我也拿到過一把,叫‘祝福之鑰’。”
鴻鹄聽了三人所言,他也不多說什麼,隻是簡明扼要地說了四個字:“忏悔之鑰。”
封不覺略一思索,便轉頭對篆颉尊道:“我們來到這個現實世界後,身上所有的物品,都恢複到了最初的狀态。”他頓了一下:“你說的鑰匙已經消失了。”
“消失?呵呵……難道在破解‘真相’後,你們就沒有領悟到什麼嗎?”篆颉尊笑道:“這裡、那裡……現實、虛幻……其界限究竟在哪兒呢?”
“你想說服我們……那個世界也是真實的嗎?”封不覺若有所思地問道。
篆颉尊回道:“假如我告訴你們……一個生物大腦所構建的幻想世界,和他身處的所謂現實世界,實際上是兩個平行的空間。”他的目光掃過了每一名玩家的臉,“那你們覺得,哪一個世界才算是真實?”
“按照你的這種假設……”鴻鹄接道:“那豈不是說,我們每一個具備智慧的生靈,都成了造物主?”
“為什麼不行呢?”篆颉尊道:“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一樹一菩提、一葉一如來。”他流利地說道:“或許我和你,都不過是另一個意志的臆想之物,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某個‘劇本’的一部分,我們困在了一個由沖突和矛盾、死亡和重生構築的無盡循環中。”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停頓下來冷笑了一聲,緊接着又道:“也許你們一時無法理解,這沒關系,時間有很多,待我詳細說完後,咱們再讨論鑰匙的事情。”
篆颉尊說完這句話後,其整個頭顱忽然扭曲驟變,他的頸部以上,竟瞬間變成了福爾摩斯的模樣,其聲音也随之變化,“莎士比亞有句話,經常被人們引用——一千個人的眼裡,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他擡起手,并指着自己的臉道:“你們剛才所見的這位福爾摩斯先生,便是我眼中的那個。”
說實話,此刻的景象,至少在玩家們看來,是非常怪異的……
不過篆颉尊自己卻不以為然,他繼續陳述着:“這個男人冷峻、诙諧、機警、沉着……他有着随性的一面,但在大多數時候,其意志無比堅定。他的外貌是長臉、濃眉、黑發、鷹鼻薄唇。說話時是一口标準的英國腔,語速很快,聲調很高……而他的标志,便是煙鬥與手杖。”
說到此處,篆颉尊的頭又變回了剛才那個老人的模樣:“而在另一個人的腦内世界,福爾摩斯的形象必然會有所不同。甚至在柯南道爾本人的精神世界裡,福爾摩斯也是一直在變化的,他本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咨詢偵探,可到了後來,卻成了貪婪的出版商和狂熱的讀者們共同追尋的一個幻影,即使他不再那麼出色了,也沒人會在乎。”
封不覺道:“所以,我們在測試樓裡遇到的每一個人物,都是你在看完原著後所構建的那個‘哈姆雷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