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月二十日零點,比賽公告被挂在官網首頁上的那一刻起,遊戲江湖之上,便已是風雲變色、暗流湧動。
因巅峰争霸戰的消息,各路英豪紛紛厲兵秣馬、夙夜匪懈,欲在這最後十天的時間裡,盡可能地提高自身的實力。
于是,拍賣行的物價再次飙升。RMB置換遊戲币的服務也迎來了一次熱潮,連許多從不充值的玩家都按捺不住了。驚吓盒子的銷量更是顯著提高,對那些積攢了幾千技巧值的玩家來說,現在不用再待何時?
可偏偏在這種時期,封不覺一連三天都沒上線。
轉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三日。
這天上午,有人按響了封不覺家的對講機。
覺哥從沙發上一個翻滾掉到了地上,迷迷糊糊地晃悠到了門前,左手撐牆,右手拿起聽筒放到耳邊道:“哪位?”
“我,歐陽笕。”對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不要大清早就來找我。”封不覺道。
“清你個頭啊!現在是上午十點鐘!”歐陽笕吼道:“少廢話,開門。”
“好好……”封不覺随口應了兩聲,他一邊按下開門鍵,一邊瞥了眼牆上的鐘,還真就已經十點了,“啊……昨晚寫着寫着又到三四點才睡下……”這三天覺哥可沒閑着,他幾乎一直在寫稿。除了上網查資料,連論壇都不看。當然了,别以為他這是改了性子……他隻是為了五月份能心無旁骛地玩巅峰争霸戰,所以想提前把活兒都幹了。
啪啪啪啪——急促的砸門聲很快響起。
封不覺把門一開,用一臉不爽的神情看着眼前的男子,“我有門鈴的你知道吧?”
“敲門聲可以更加直觀地表現出我的暴躁情緒。”對方回道。這位歐陽笕先生,算是封不覺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覺哥的“禦用”代理律師。
歐陽笕今年剛好三十歲,已是成家立室、事業有成之人。其人相貌堂堂、一臉正氣。平日裡隻要出門,必是穿着筆挺的西裝、梳着油量的背頭,戴一副金絲邊眼鏡。乍一看,這貌似是個穩重可靠的青年才俊。
但實際上,這貨是個地地道道的——訟棍。如果把歐陽笕擱到六幾年,他鐵定能成為一根嚴重影響社會安定團結的攪屎棍。即使在2055那個法制已經相當健全的社會中,封不覺也曾感歎過:“你這家夥不去給意大利黑手黨當顧問實在是可惜了。”
不可否認,歐陽笕具有頂尖律師的所有素質,他巧舌如簧、才思敏捷、業務精熟、最擅鑽法律漏洞……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喜歡接一些古怪的案子,或是為一些古怪的人服務。
在歐陽笕的眼中,法律隻是工具;道德則連工具都算不上,擦屁股紙一般的存在。假如有機會,他絲毫不會介意為某個連環殺人狂或是大毒枭進行辯護。因為他有着非常極端的準則——勝利即是正義,打赢官司才是律師捍衛職業操守的方式。既然人們都很清楚,自己生活在一個不公平、也不可能公平的世界上,那就更應該深刻地去理解一下司法制度存在的意義。在這個遊戲中,高舉道德的大旗是無用的。想讓正義得到伸張,就要玩兒得起,還要玩兒得赢。
在幾年前的某次版權糾紛中,歐陽笕成了封不覺的代理律師,于是,他們的人生有了交集。那之後,兩人就成了朋友,而且頗有些臭味相投、相見恨晚的意思。他們的相遇,就好比是漢尼拔·萊克特遇上了小醜。在小歎的想象中,笕哥和覺哥單獨談話時的景象八成是:一方用優雅平靜的口吻叙述着人肉的烹饪方法,另一方用慵懶中暗藏陰狠的聲調吐槽“Why
so
serious?”
“你換編輯了怎麼也不來通知我一聲?”進屋後,歐陽笕輕車熟路地來到沙發前坐下,一邊從公文包裡往外掏東西一邊問道。
“這事兒有必要通知你嗎?”封不覺道。
“你非得等到自己坐上被告席了,才會想起我的電話和郵箱地址?”歐陽笕半開玩笑地回道。
“這倒未必,萬一哪天我需要處理個屍體啊、銷毀個證據啊、收拾個案發現場啊什麼的……估計也會找你幫忙的。”封不覺道。
“你是不是對律師的保密協議有某種誤解……”歐陽笕道。
“不,我隻是對你的為人很有信心。”封不覺關好門後,打着哈欠、揉着眼屎,邁着虛浮的步伐來到了歐陽笕的斜對面坐下,“你無疑是那種可以幫委托人洗錢、掩蓋罪證、改名換姓、逃脫制裁的人,可謂律師界的良心……”
“首先,我是一個守法公民。”歐陽笕已打開了自己帶來平闆電腦,正在翻找着文件,“其次,我頗為确定……你說得那位律師是Saul
goodman(《絕命毒師》中的虛構人物)……”
“難道Saul不是你的奮鬥目标嗎?”封不覺笑着問道。
“如果我的奮鬥目标是Saul,那你的奮鬥目标難道是V嗎?”歐陽笕是極少數和覺哥打嘴仗時能不落下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