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位置，有一張朝南的辦公桌，桌子對面就是一扇窗戶，雖然此刻窗外是一片漆黑的混沌，但那坐在老闆椅上的“人”，還是朝着窗戶的方向坐着，悠哉地抽着雪茄。
“你就是不肯放棄對嗎……異界旅客？”院長一邊說着，一邊将椅子轉過來。
這位醫院的院長基本上就是個人類的樣子，其身高一米七左右，挺着個啤酒肚，腦袋已是謝頂，還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
他全身上下都沒有穿衣服，不過……他“穿”着别的東西。
也不知是劇本的意識流表現手法，還是怪物王國裡确實有這麼一個種族。總之……院長先生的皮膚表面覆蓋着密密麻麻的一層“銅闆”，就是圓形方孔、色澤厚重的那種銅錢。
“你倒是很犀利啊……”封不覺虛着眼，看着對方道，“能幹涉‘系統語音’的家夥……我倒是也認識……”他指的貌似是比利，“沒想到，還不止一個呢……”
“如果我不說最後那句話，也許就能成功了吧……”院長吐着煙道。
“哦，你說那句‘打開那扇門扉，即可重獲新生’是吧？”封不覺接道，“呵……其實也無所謂，在你說出這句話之前，我就已經決定不開那扇門了。”他頓了一下，聳聳肩道，“不過你把這句說出來，還是有些意義的……”他笑着嘲諷道，“至少讓我知道了兩點……第一，你怕我；第二，你就是個白癡。”
“哼……怕你？我為什麼要怕你？”院長回道，“難道你覺得，憑着你手上那把菜刀就能戰勝我？”
“狡辯已經太晚了，白癡。”封不覺接道，“我剛到這個劇本裡的時候，你的心虛就已經表現出來了……”他笑道，“你的那段開場白，的确有一些迷惑性……對于萊斯特的性格描述，你并沒有說謊，他确實是個生活作風比較開放的人。但是……你說‘沒人喜歡他’，這就很奇怪了。”他歪着頭，“如果沒有人喜歡他，那僅憑他‘調戲護士和女醫生’這一條，你就可以解雇他了不是嗎？隻要有人投訴他性騷擾，你立刻就可以讓他走人。”
封不覺開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仿佛他正在上演一場推理秀：“當我遇到珍妮後，我就更加确定了，并不存在什麼‘調戲’，最多就是‘調情’。”他臉上諷刺的笑容愈發明顯，“現在再看你那段開場白……便能看出許多‘嫉妒’的味道來了。什麼‘你那張俊俏的臉’、‘不知檢點’……呵呵……院長先生，我看你是嫉妒得發瘋啊。”
院長的神色變得很難看，那銅闆覆蓋下的面容已然扭曲。
可封不覺的話還遠遠沒完，他咄咄逼人地接道：“沒錯，萊斯特做了很多不守規矩的行為，但對于醫院的其他雇員和病人們來說，這都是好事，或者我們可以用這樣一個詞——‘關懷’，這是你這種人不會懂的。”他搖了搖頭，“由于他很受大夥兒的歡迎，所以你想炒掉他可謂困難重重……于是，你對他的怨恨也越來越強。”他轉了個身，舉起一根手指，“然而……你畢竟是院長，在你的頻繁施壓之下，人事部還是妥協了。終于，你可以把那個讨厭的小子趕走了。”
“呵呵……可能是天意吧，萊斯特的最後一個夜班，正好是十二月五日。”封不覺停頓了幾秒後，笑着接道，“正如你所說的……他經常不能按時到崗，所以這回也一樣，他又一次遲到了。”他眼神微變，并對上了院長的視線，“而這次遲到，卻救了他，讓他在鬼門關前得以止步。”
院長面露猙獰，沉聲接道：“哼……你确定嗎？”
“我當然确定。”封不覺還沒等對方把話完全說完就接道，“在奔赴此地的途中，我就已經明白了……”他伸手朝着自己身後指了指，“之前那個房間，那扇所謂‘離開醫院的門’，根本不是幫萊斯特準備的……”他神色一凜，“那是供你自己逃跑的門吧……”
第477章
被詛咒的醫院（十五）
“隻不過……那扇門不能由你自己來開……”封不覺接道，“必須由萊斯特去開啟才行。”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院長沉聲道，“以前我也曾見過異界旅客，但你……絕不是一般人物。”
“哼……就算是一般人，一樣可以看穿你的計謀。”封不覺笑道，“我就是因為想得太多，才忽略了一些東西……”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早該注意到‘你那股味兒’了。”
“你說什麼？”院長問道。
“你不知道是嗎？”封不覺接道，“呵……也難怪……就像大部分人都無法察覺到自己有口臭一樣，你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始終散發着一股銅臭味。”他頓了一下，再道，“其實……我剛從電梯裡走出來的時候，就已隐隐嗅到了什麼，但由于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很重，你身上那股銅臭被掩蓋住了。”
封不覺說到這兒時，又朝院長身前那張辦公桌靠近了幾步，“目前來看，你對一二兩層所能做出的幹涉很有限。因為那裡有着許多連你都害怕的東西……比如‘125病房’的那個小姑娘。”他停了一秒，搖擺着手指、指了指對方的臉，“所以……你躲在這裡，試圖用誤導的方式，讓我落入你的圈套。”
他略微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回憶着一些細節：“不過……能讓你冒充系統語音的機會……并不算多。”五秒後，覺哥就思考完了，并開始了有理有序的叙述，“首先，有關任務的提示，你不能冒充，畢竟你不能改寫我任務欄裡的内容；其次，像、之類的提示，系統本身一定會報出來，你沒有插嘴的餘地。因此……你隻能在那些‘不存在任務變化’以及‘無真正系統提示’的場合，對我進行誤導。”
覺哥舉起了四根手指：“第一次，就是我剛進入劇本的時候。如果我沒猜錯……這個劇本真正的開場簡介，隻有屏幕上那段亂七八糟的恐怖錄像而已，根本就沒有什麼旁白……毫無疑問，那段話全部都是你加上去的。”
他放下一根手指，接着道，“第二次，是我準備進入兒科病房的時候。你編造了這句話。現在想來……這句提示的語境和出現時機都有微妙的違和感，可惜我當時沒有去考慮‘有人冒充系統語音’這種假設。”他搖了搖頭，好似對自己的表現很不滿意似的，“其實那塊區域……不需要手電筒也可以進入，雖然那裡的走廊一片漆黑，但各個房間裡都有微弱的光線，摸黑進去不是不可以的。隻是……直接進去的話，找到那兩張X光片的過程可能會更艱難一些。而且我必須把那兩張片子帶出來，才能看清上面記錄的密碼。”
“總之……你這第二次開口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去找照明設備……換言之，是為了引我去保安室。沒錯，那櫃子裡的東西都有用，可卻沒有一件是必需品。理論上來說，在這個劇本裡我‘必須’完成的任務隻有兩個，就是維克多和哈珀先生的任務，其他的事件、以及與其相關的物品，我都可以忽略掉。而你為什麼要把我引到一個我未必要去的地方呢？理由很簡單……你在我的櫃子裡，添加了一樣東西……就是那把所謂的‘備份鑰匙’。”他笑了笑，“在鑰匙的物品說明上使用‘萊斯特偷偷配好的備份鑰匙’這種字眼，的确是個不錯的心理暗示。仿佛這把鑰匙所對應房間是無比安全的、是萊斯特想盡辦法也要進入的。這樣一來……便為走廊上的那一幕，埋下了伏筆。”
他舔了舔嘴唇，放下了第三根手指：“而你第三次冒充系統語音，也就是剛才……哼……結果我們也都看見了。”他歪着腦袋，得意地道，“然而……假的畢竟是假的，你指引的路線，終究是和系統給我的任務産生了沖突。眼瞅着自己的計劃馬上就要落空，你也隻能狗急跳牆，又說了兩句多餘的話。結果……徹底暴露了自己。”
院長摘下了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擱到了桌上，他直視着眼前的覺哥，接道：“你列舉了三次，為什麼要伸出四根手指？”
封不覺聞言，當即将手轉了一百八十度，用手背對着對方，剩下那根中指所代表的意味，便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