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頁)

江月白朝天一怼,雷聲消散,天地寂靜。

沈靜好背着包袱,換了男裝扮相走出來,對江月白無奈一笑。

離開之前,她特意去了巷口王家寡婦那裡拜别,之後才跟江月白一起出城。

“夫子,我忽然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沈靜好壓低鬥笠,小心避開街上屬于林氏的鋪面,“你問。”

“那我便冒犯了,讀書明理,明理有德,您是有德之人,可我此刻卻覺得您不如那王家寡婦無知者無畏。都是寡婦,她顯然不在乎世俗成見,有仇有怨有不平,當場就敢打回去。”

“可您呢,就算面對的不是林氏這樣的大族,隻是市井之民,想必您也不會如王家寡婦一樣當衆失禮,您的道德反倒成為了束縛,所以讀書明理有德,是不是某種程度上是枷鎖?”

沈靜好皺眉思索,“你說的有理,又不對,我确實無法做到像王娘子那樣爽利,但我并不覺得讀書是枷鎖。你看這市井之中,販夫走卒行于地,文人雅士坐高堂,你且聽聽他們所言之事。”

“販夫走卒争錢财争斤兩,雖是為了謀生,但也限制了眼界。對窮苦人家來說,讀書是改變命途,也是開拓眼界,讓窮苦人家的後代子孫,從田野鄉間掙脫出來,見識廣闊天地。”

“就如那樓閣之中,對弈飲茶的文人,他們關心的,不再是一家之窮苦,而是天下之窮苦。正因為有聖人之言開拓民智,這方天地才越發廣闊光明。”

“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類,光明亦有黑暗,後退有時才是進,看似平坦的路伴有崎岖,事物皆有陰陽雙面,不能隻看單一的一面,道德是一種很高的修為,絕非枷鎖。”

江月白若有所思的點頭,“那真正至高的道德,又是什麼樣的?”

沈靜好擡眸望向天邊斜陽,沉聲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或許有一天,我會成為另一種樣子的王娘子,但我現在心性境界還不夠,還需再多讀些書。”

江月白恍然明悟,瞳仁緊縮。

“相公,祖母年紀大了牙口不好,我們買些軟和的吃食給她。”

“那就多買些,大哥家的小子也還沒長牙,也得吃軟和的東西。”

一對夫妻從江月白身邊過,她又想起《大衍經》中所言,萬物起點亦是終點。

幼童牙牙學語,老人年邁失語,人常說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回歸幼時,生命從無到有再到無。

讀書從愚鈍到智慧,最後大智若愚。

大巧若拙,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都是從無到有再到無的過程。

前者是稀裡糊塗的無,後者是明悟天地的無,一個是原始,一個是……道!

江月白識海一震,潛藏于神魂深處,那方純白天地中的小嫩芽,在天際紫氣之下又拔高了不少,為她觸摸大道之巅,再奠根基。

“多謝夫子指點,此番來答謝您,又讓我受益良多。”

修士總瞧不起凡人,殊不知凡間也有大智慧者,就像太上長老說的一樣,這世間處處都是道,她應該放下修士的高高在上,虛心受教。

回頭,多買幾本凡間聖人之書讀讀。

在城門樓租了馬車,沈靜好不欲耽擱江月白時間,開口辭别。

江月白把雷擊木匕首交給她,“聽說最近臨安郡境内不太平,這東西夫子貼身收好,能保平安,另外這有封信,勞煩夫子交給城外道觀的主持。”

各地道觀都有周邊修仙宗門坐鎮的修士,她想找個人過來,問一問臨安郡孩童失蹤的事情。

信裡用的是道門雲篆字,凡人看不懂。

沈靜好收好雷擊木匕首和信,掃了眼後面的車夫,低聲道:“失蹤的事我聽看守我的小厮提起過,我懷疑跟林府有關系,畢竟這半年來,隻有林府的人相安無事。”

“而且林府一直傳言,祖上有人入了仙門,之前無故失蹤的林家小姐就是被仙門老祖帶走的。自那之後,林家老爺就着魔一般到處求仙訪道。隻是礙于林家朝中有人,所以當地衙門不敢入林家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