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4頁)

  徐世績說道:“我請她出面解決摘星學院的問題,不是為了那個小子。犧牲這麼大的人情,本就是要把婚約這件事情告訴她,再通過她禀報給聖後娘娘,既然如此,她做些什麼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徐夫人面有憂色說道:“問題在于甯婆婆說的那兩句話,要那小子活着?宮裡為什麼會管這種小事?”

  徐世績看了花婆婆一眼。

  花婆婆低頭,輕聲說道:“昨天夜裡,霜兒姑娘進了一趟宮,據說是小姐有信寄回來了。”

  徐夫人聽着這話,有些不悅,說道:“這孩子,不給父母寫信,給那些外人寫信作甚?”

  徐世績微微皺眉,不想聽這些話,說道:“婚姻大事,父母才能做主,即便聖後娘娘她老人家也不會理會,你擔心那些事情作甚?給莫雨姑娘些面子,暫時讓那小子活着,若他依然不肯安份,再議不遲。”

  徐夫人說道:“隻擔心那孩子将來若真的飛黃騰達,會記恨府裡。”

  徐世績忽然笑了起來,頗有深意說道:“飛黃騰達?”

  徐夫人看着自家夫君這種笑容便覺着有些害怕,不敢繼續再問,揮手示意花婆婆退下,低聲說道:“先前陳留郡王派人請老爺赴宴,到底去還是不去?雖說他頗得聖後娘娘欣賞,但他身份畢竟特殊,總覺得有些不大妥當。”

  自多年前,皇族最後一次試圖将聖後娘娘從龍椅上請下來的舉動被血腥的鎮壓之後,所有皇族三代以内的子弟,都被盡數請出京都,發往各州郡被監視居住。隻有相王府的世子陳留因為年齡太小被留在了京都的王府裡。

  也正是因為年齡很小,所以聖後娘娘允他入宮和年齡相仿的平國公主殿下還有莫雨姑娘一道學習,二人同居同飲同食,感情極深,他也等于是聖後娘娘看着長大的,所以聖後對他青眼有加,哪怕成年後也沒有把他遷出京都,甚至直接讓他做了郡王。

  當然,也有很多人認為聖後娘娘對陳留郡王如此好,除了多年的情份,以及陳留郡王如今在朝堂民間極好的名聲之外,更重要的是,聖後娘娘看着他的臉時,應該很容易想起當年自己死去的那些親生兒子們。

  但無論如何,陳留郡王終究還是皇族裡的一員,他身上流着的是皇室的血液,沒有人相信聖後娘娘對他沒有任何警惕,而徐世績身為聖後娘娘器重的東禦神将,飲宴這種事情确實有些不妥。

  聽着夫人的話,徐世績沉默片刻,說道:“無妨,郡王已經再三傳達善意,我若再自矜身份,郡王不喜,宮裡也不見得對我會有什麼好印象,太孤耿寡清的臣子并不是好臣子。聖後娘娘心如明鏡,知道陳留郡王隻是想通過我與秋山家搭上關系,好照顧一下遠在南方苦熬歲月的相王。事涉孝心,聖後娘娘胸懷如海,又怎麼會在意?再說相王老實了一輩子,就算聖後直接把他召回京也很正常。”

  徐夫人沒有說話,心情卻有些微緊。她比誰都清楚徐世績的性情,平日裡孤清寡言的他,此時竟說了這麼多話來解釋,自然不是解釋給自己聽,那是解釋給誰聽?隻能說明他自己也無法确認這些話究竟有沒有意義。

  可即便是這樣,他依然要去赴陳留郡王的宴請,這說明什麼?

  徐世績說完這段話後,也發現自己表現的有些問題,穩了穩心神,看着夫人微笑說道:“你也不要太擔心……那個小子不可能再有任何前途,莫雨姑娘讓他進國教學院,本就是這個意思。”

  國教學院的名字,聽上去确實很了不起,能夠以“國教”為前綴,怎麼看也不可能比天道院或摘星學院要差。事實上,在過去的數百年乃至更長的曆史當中,國教學院确實一直都是京都裡最好、也最難進的學院。

  但現在,國教學院早就已經衰敗如秋草,被所有人遺忘,在國教内部沒有任何地位。如果像過去數年一樣悄無聲息倒也罷了,但凡有一點聲氣,便會被無盡的羞辱,不然那些老師和學生,怎麼會在極短的時間内流散一空?

  國教學院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便要說到數十年前的那樁往事。當年國教學院的院長兼任國教大主教,乃是教宗大人的同門師兄,在國教内部的地位僅次于教宗,極受尊崇,便是南方教派的聖女也要居于其下,可以說是國教曆史裡的一大另類。

  按道理來說,到了國教學院院長這種地位,應該已經很滿足才是。但人心就像夜空裡的繁星一般,很難數清,更是無法看透。國教學院院長想要争奪教宗之位,但沒有得到聖後支持,他竟與皇族裡的遺老遺少相勾結,試圖推翻聖後娘娘的統治,結果一夜慘敗,國教學院院長被教宗大人親手鎮壓成灰燼,而作為其最堅定後盾的國教學院自然也遭到了血洗。

  那一夜後,也有人曾經試圖恢複該學院的榮光,然而在聖後娘娘和當代教宗大人這兩位人世間最頂尖的大人物的目光注視下,國教學院出來的學生不可能有任何前途,于是隻用了兩年時間,國教學院再也無法招到學生,老師自然也隻有離開。

  就這樣,曾經無限榮耀的國教學院,變成了陰森的鬼園。

  直至十餘年後,國教學院才再一次迎來了新生。

  那名新生的名字叫做陳長生。

  “入學?”

  “不,那是流放。”

  “新生?”

  “不,那是永遠都爬不出來的深淵。”

  徐世績面無表情做出結論。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