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6頁)

  樓内參加青藤宴的官員、教授們很清楚,天道院教谕為什麼對已然衰敗的國教學院依然有如此深的恨意,明明國教學院隻有兩三隻螞蚱,他依然不肯罷手,直欲将對方壓到塵埃裡去。

  他們都是京都舊人,也很清楚朝廷的規矩,如果不是那對少年男女,國教學院明年就會被除名。但不是所有人都認為這件事情如此簡單,先前對陳長生說有事務需要處理的辛教士,不知何時出現在教樞處主教梅裡砂的身後。

  他壓低聲音說道:“看來有人想要逼陳長生出手。”

  主教大人的臉上永遠挂着睡意,似乎怎麼睡都睡不夠,聽着這話,極為困難地睜開眼睛,随意說道:“那孩子會這麼蠢嗎?”

  辛教士面有難色,說道:“蠢自然不蠢,但畢竟是年輕人,就擔心血性太足。”

  主教大人隔着眼簾,望向角落裡國教學院的位置,看着陳長生身邊那個面露憤憤不平之色的小姑娘,微微一怔。

  隔着門縫看人,能把人看扁,隔着眼縫看人,卻不能,因為主教大人認識那個小姑娘。

  他歎息說道:“那麼……就讓我們替教谕大人祈禱吧。”

  ……

  ……

  天道院教谕面無表情看着角落裡的陳長生,沒有刻意冷漠,釋放威壓,就像看着一隻将要凍斃的小蟲。

  陳長生真的沒有想過下場,如果他參加文試,落落參加武試,倒不是說一點機會都沒有,但他清楚,既然有人刻意打壓國教學院,那麼肯定不會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

  他的目标是淩煙閣,他要參加大朝試拿到首榜首名,在此之前,他不希望有任何事情幹擾到這個過程,今夜如果真的下場應戰,無論勝負,對他的計劃來說都不是好事。

  既然不會下場,何必還在樓内聽這些刺耳的笑聲,何必還要在天道院教谕毫無情緒的目光前強自鎮定?

  于是他做了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決定。

  “走。”他對身邊的落落幹淨利落說道,然後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樓内那些滿是嘲諷意味的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動作,無法理解,這種對于輕蔑、羞辱、嘲笑以及白眼完全無視的态度,可以說是可恥的怯懦,但何嘗不是一種難以想象的勇氣?

  落落對他的吩咐向來别無二話,毫不猶豫起身随他向外走去。

  看着那些嘲諷之意漸褪、驚愕之意漸生的人們,她抿着唇兒,心想先生果然非常人,堅毅沉默,能忍所有不能忍,自己要好生學習才是,不能被對方嘲笑幾句,便想着要下場把這些家夥撕成碎片。

  世界如此美好,自己何必如此暴躁?

  便在這時,樓外傳來一道聲音:“你們以為青藤宴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這道聲音很清稚,說話的人年齡明顯很小,但這聲音裡又毫不遮掩地散發着驕傲冷酷的味道,甚至顯得有些瘋狂,隐隐然滿是血腥的味道,似乎說話的那人稍不如意,便要動手殺人。

  同樣是陳長生很不喜歡的味道。

  他停下腳步,向樓門口望去。

  青藤宴上數百人,同時轉身,望向樓門口。

  一名少年站在那裡,臉色蒼白,眼神冷戾,雙唇腥紅,明明年齡尚幼,隻有十二三歲,卻像是在酒色裡打熬了無數年,尤其是他的神态,給人一種極其殘忍的感覺,令人不寒而栗。

  很多人不認識這名少年。

  但像天道院和摘星學院的很多人,已經認出了此人的身份。

  正因為知道這名少年是誰,所以沒有人說他遲到,一片沉默,隻有莊換羽微微蹙眉,顯得有些不喜。

  天道院教谕的神情很平靜,很明顯,他提前便知道這名少年會出現。

  他看着陳長生和落落,心想你們甯肯承受羞辱,也堅持不下場,便以為能夠保住國教學院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