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睜開眼睛,走到窗畔望向安靜的京都晨景,有些不解,然後明白。
因為他昨夜的交待,落落直到正午時分才從百草園來到國教學院,當然,沒有忘記提着沉重的食盒。
陳長生請她去打聽一些消息。
午飯還沒有吃完,圍牆那面傳來一道笛聲,落落微低着頭,靜靜聽了會兒。
“沒人見過天道院教谕。”
她擡起頭來,看着陳長生說道:“莊副院長收到了辭書,看着應該是請辭。”
陳長生沉默不語。看着他的神情,落落也明白了些什麼。
請辭之後便消失無蹤,是回原籍榮休,還是入深山靜修,這是沒有人知道的事情,短時間内,也無法查探。
不是請辭,而是辭世。
昨夜天道院教谕的府邸上,或者多了一根白绫,今晨的洛水裡,或者有些骨灰已經沉到了水底的泥裡。
像這樣的大人物,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
陳長生覺得有些冷,看着落落的眼神,有些複雜。
這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國教學院的陰謀,或者說陽謀。
天道院教谕讓那名宗祀所的小怪物出手,無論國教學院怎樣應對,都會有事……因為他是聖後娘娘的侄孫,他若勝了,國教學院自然潰散,他若敗了,國教學院也必将迎來宮裡的怒火。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這場陰謀最後的結局,卻是天道院教谕承受了宮裡的怒火,變成了一個死人。國教學院裡的少年男女,卻什麼責任都不用承擔。為什麼?因為落落很強大,因為落落的來曆更加強大……總之,落落太強大了。
陳長生看着她感歎道:“看來,你比我想象中更加了不起。”
落落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先生,你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陳長生撓撓頭,說道:“我們這樣互相吹捧,合适嗎?”
……
……
陳長生一直以為,人生在世數百載,光陰易逝,須珍惜,如果隻有數十載,那就更應該如此,既然沒事,那便應該繼續讀書修行,直至暮時,他和落落才放下書本,用完百草園送來的晚餐,開始沿着國教學院裡那片湖散步。
散步,看上去也是很浪費時間的事情,但他不在意,因為他清楚這樣做對自己的身體有好處。
二人走到湖那面,來到一棵極高大的榕樹下,陳長生忽然難得地動了頑心,提議爬上去看看風景,落落向來對他言聽計從,更何況是這麼好玩的事情,哪有不依的道理。
片刻後,二人爬到大樹的中段,站着的那根樹枝很粗壯,不擔心會折斷,離地面約十餘丈的距離,視線可以放遠,可以看到很遠處的街巷,甚至隐隐可以看到離宮的輪廓。
斜陽下,京都的風景确實不錯。
國教學院牆外的百花巷,更是一覽無遺,如往常一般安靜,但他和落落都知道,百花巷與以前已經不一樣了,在那些陰影裡,在井畔的檐下,不知有多少雙目光注視着牆内。
“先生,對不起。”
落落輕聲說道。她覺得是因為自己的原因,陳長生才會被拖進這攤渾水裡,她知道他非常珍惜時間、非常重視平靜的修行生活,所以她的歉意很深很真。
“該道歉的人應該是我。”
陳長生說道:“那天如果我沒有把你的名字寫到名冊上,你不是國教學院的學生,又怎麼會遇到這些麻煩?雖然你不怕這些麻煩,但麻煩終究是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