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麼了?”陳長生不解問道。
唐三十六拍了拍他的肩頭,用安慰的語氣說道:“天海家确實不是聖後娘娘,但此人的姑奶奶……就是聖後娘娘。”
陳長生怔住,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當然知道聖後娘娘姓天海,卻沒有想到,自己随便罵一個人——準确地說,自己這輩子第一次罵人,第一次在話裡帶上姑奶奶三字,便罵到了聖後娘娘的頭上。
他的神情有些異樣,似乎很想時光馬上倒轉,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說出去的話也沒有辦法收回,于是他隻好低頭去看靴邊那些綻出花的雨水,假裝先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那名青年貴族終于醒過神來,用極為怪異的眼光看着陳長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憤怒震驚到了極點,他的唇角竟帶着一絲笑意,聲音卻比自天而降的秋雨還要更加寒冷,贊歎道:“真是了不起的少年。”
敢在大周京都的街上辱及聖後娘娘,自然很了不起,了不起的人,自然很容易死。
……
……
這位青年貴族叫天海勝雪,他的爺爺叫天海佑國,他的父親叫天海承武。
天海佑國是聖後娘娘的長兄。
聖後娘娘就是他的姑奶奶。
天海家第三代有十餘人,最出名的便是長房的四兄弟,便是所謂的天海四子,四子中一人在朝,一人在軍,一人在商,最後一人……在玩。天海勝雪便是在軍中效命,他的修行境界在天海家第三代裡也最為強大,曾經在青雲榜裡排到過第十二,如今更是點金榜裡有位次的強者,更是明年初大朝試時首榜首名的強力候選。
他昨日剛剛帶着親随從北方前線歸來,得知京都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堂弟天海牙兒殘廢的消息後,靜靜等了一夜,當确認落落殿下已經離開國教學院,前往離宮附院後,他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來到國教學院。
他破了國教學院的門,接着便是讓國教學院關門,他今天就是來發飙的。
沒有想到,他連番數次的發飙,都被國教學院的少年打斷,對方竟是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話都不說一句,臉都不洗便拿着劍、扛着門闆往前沖,把四名親随重傷,而最後那個少年竟是……直接當着他的面,罵了他的姑奶奶。
天海勝雪容顔俊俏,膚色極白,不知迷倒了京都和北方草原多少姑娘,此時晨雨微作,落在他的臉上,顯得更加白,仿佛玉石一般,但隻有真正熟悉親近他的人才知道,這代表他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點。
……
……
落落去了離宮附院,這本就是京都某些勢力針對國教學院的第一步手段,陳長生等人很肯定,自己會面臨很大的麻煩,昨日站在榕樹下,看着風雨欲來的京都街巷,他們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第一場風雨便是這般驟厲。
話本小說上的那些故事往往不是這麼發展,在那些故事裡,最開始出場的總是一些不起眼的狗腿子,被正義的男主角一方打跑後,才會引來更強大的主人,而在他們的這個故事裡,敵方的大将一開始便登場了。
“高潮來的太早了些……不過,這樣更刺激。”
唐三十六提着汶水劍,站在雨中的石階前,忽然對身邊的陳長生低聲說了一個字。
“跑。”
即将開始的是一場真正的戰鬥,與前夜皇宮裡的青藤宴完全不同,陳長生再留在場間沒有任何意義,難道他還能像前夜那樣指導?這場戰鬥不說玩命,也肯定會出現極重的傷勢,陳長生這身子骨哪裡頂得住?
至于可能會勝利……唐三十六很冷靜,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天海勝雪的實力境界,可以輕松戰勝三個自己,那麼就算陳長生不走,他們三個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戰勝對方一隻手。
沒有腳步聲響起,沒有靴子踏在雨水上的聲音,他轉身望去,隻見陳長生還站在原地,不由微微皺眉,沉聲喝道:“這種時候,還要裝什麼?你留下來也不過是個包袱,非但幫不了我們,隻能拖累我們。”
軒轅破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們不要管我……我知道這時候跑是最好的選擇,隻是實在邁不動腿。”
陳長生說道:“而且你們也跑不了,那麼就不存在拖累。”
唐三十六想了想,知道無法說服這個家夥,便不再多言,提着汶水劍向院門外走去,踏着石階上的雨水,發出啪啪的響聲,他把汶水劍在腿畔拍打了數下,同樣發出啪啪的響聲,聲音很是清脆。
随着拍打,雨水像珍珠般離開劍刃,向四周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