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容貌清秀,最大的特點便是一雙眉毛很細,很平,看着就像是一條直線,偏偏并不難看,隻是顯得有些冷漠。
聽着那名教士問話,少年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問道:“不行嗎?”
說話的時候,他的細眉微微挑起,顯得有些厭煩,似乎非常不喜歡和人進行交談。
他的聲音淡的像冰,語調平的像荒野,語速很慢,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就像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一般。
那名教士微微皺眉,有些不悅說道:“按照大朝試的規矩,提前交卷自然是可以的,不過……”
沒有等教士把話說完,那名少年說道:“我交卷。”
語速依然很慢,語調依然很平,情緒依然很冷,表達的意思很清楚,意願很堅定,那就是,沒有什麼不過。
那名教士看了眼空白的題卷,不再多說什麼。另一名主考官厲聲訓斥道:“你現在已經進不了二甲,但凡有些羞恥心,也應該感到慚愧,居然還表現的如此得意,真不知道你的師長是怎麼教的你!”
那少年依然面無表情,沒有回答這句話。
他沒有師長,他來參加大朝試,隻是為了參加對戰,他要打敗所有人,尤其是那個白帝城的小姑娘,再次告訴自己,自己才是最強的,至于大周朝廷和國教評選的首榜首名,他根本不在乎。
稍後,有人帶着少年離開昭文殿,去武試的場地。
殿内數百名考生看着少年漸行漸遠,眼神有些複雜。
苟寒食隐隐猜到少年是誰,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莊換羽微微挑眉,神情依然平靜,眼睛深處卻有些不安。
半個時辰後,陸續有考生交卷。
那些考生被官員帶離昭文殿,沿着離宮裡的神道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便來到了武試的場所——朝陽園。
朝陽園是離宮東面一大片園林,春和景明之時,無數片草地綠的如茵如海,無數樹木帶着幽幽森意,晨聞鳥鳴,暮觀曲水,風景極為美麗,此時寒冬剛過,春意初至,草地微黃,但景緻依然很是迷人。
大朝試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替國教和朝廷選拔人才,為天書陵悟道設置門檻?是的,這些都是,但大朝試最終的目的,是要挑選然後培養出越來越多、真正具有天賦的年輕人,為與魔族之間的戰争儲備後續力量。
魔族的單體戰鬥力太過強大,人類和妖族隻能靠着數量的優勢,才能苦苦抗衡,從千年之前開始,人們便意識到,隻有培養出更多的真正意義上的絕世強者,才能在這場戰争裡,獲得真正的、壓倒性的優勢。
在修行的漫漫道路裡,通幽是最重要的那道門檻,隻要過了這道門檻,便會成為人類世界關注的重點,但年齡也是非常重要的參考值,一個三十歲的坐照上境,對于人類世界的重要性,遠遠不如十三歲的坐照初境,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不然就算你八百歲的時候,終于進入了聚星境,卻已然油盡燈枯,再也沒有可能進入最高的那些境界,對這場與魔族之間的戰争有什麼意義?
所以,就像天機閣頒布的天地人榜一樣,大朝試最看重考生的潛力與天賦,看的是将來。天賦與潛力其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回事,隻不過後者比前者要多一些主觀能動性方面的因素,合在一起,表現出來的便是能力。
武試,便是大朝試實現自身目的的最直接的手段。
徐有容、落落這樣的天才,她們擁有的血脈天賦是天生的,不需要也無從考查,但能力可以被考查。首先是神識強度,這決定了考生定命星的遠近,決定單位時間内修行的效率。其次是真元數量,這關乎考生的勤奮程度以及對天地的感知效率。
考生們在官員的帶領下,走過朝陽園,來到最東面也是最深處,他們沒有看到最早交卷的那名少年,隻看到了面前約兩人高、被修剪的極為平整的冬青灌木叢,有些京都考生知道這片綠意盎然的樹林的來曆,才明白今年的武試竟然是這樣的内容,不由在心裡發出無聲的哀鳴。
……
……
不提準備參加武試的考生,面臨着怎樣艱難的局面,昭文殿裡的文試還在繼續,有的學生咬着筆尾,臉色蒼白,仿佛随時可能昏倒,有的學生在寒冷的初春天氣裡,竟然汗流滿面,身上冒着淡淡的熱氣,場間氣氛格外壓抑。
——今年的文試題目太難,涉及的知識面太多而且太深,遠遠超過前些年。再如何絞盡腦汁,終究人力有時窮,不斷有考生在與出題者的戰鬥裡敗下陣來,提前交卷,然後,昭文殿後不時會傳來哭聲。
主考官以及教士們的目光,越來越多地落在苟寒食和陳長生二人的身上,二人卻仿佛無所察覺,繼續做着題卷,手裡的筆沒有停頓過。
随着時間的流逝,昭文殿内隻剩下了十餘人,大部分席位已經被撤走,場間更加空曠冷清,就連剩下的人,也已經放棄了最後幾頁題卷的解答,開始認真地檢查前面的答案,希望不要出現不應該的失誤,苟寒食和陳長生還在答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