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确定位置,便需要确定所有參照物的位置。
想要觀察到不變的客觀真實,是不是首先便要看懂環境對客觀真實的改變?
觀碑者需要讀懂的信息,需要明悟的道理,是不是就隐藏在這種變化裡?
站在廬前,陳長生看着碑文,保持着相同的姿式,很長時間都沒有動。
朝陽已然全部躍出地平線,朝霞遠看着天書陵,送來一片暖意,晨林裡的寒意漸漸被驅散,天書碑的側面被染紅,很是美麗。
看着石碑邊緣的那抹紅,陳長生閉上眼睛,靜了會兒,然後轉身。
他不再看碑,而是望向碑廬四周。
林梢已經被盡數染紅,仿佛将要燃燒,遠處那些若隐若現的碑廬,更難确認方位。他從陵下走來,到了這第一座天書碑前,路便到了盡頭,再沒有路通往别的那些天書碑,然而都說天書陵隻有一條路,那麼這是什麼意思?
朝陽燃燒了林梢,紅豔的光輝照亮了廬側先前一片幽晦的山崖,這時他才看到,崖上刻着幾行字。
與難以理解的天書碑不同,那塊崖間的文字很好明白,因為用的是所有人都看得懂的文字。
“一江煙水照晴岚,兩岸人家接畫檐,淡荷叢一段秋光,卷香風十裡珠簾。”
這首詩是兩千年前的道門之主,初次入天書陵觀碑時心有所感而寫。
天書陵的第一座碑,也從此有了自己的名字:照晴碑。
……
……
從來到碑廬前到離開,他隻看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轉身離開,而且沒有猶豫。
離開照晴碑,順着山道向下方走去,轉過一處山坳的時候,他看到了折袖,看時間,折袖應該在這裡已經站了會兒。
折袖微微挑眉,明顯沒有想到他這麼快便要離開。
“我不喜歡熱鬧,不想和人擠在一起看碑。”陳長生給出一個沒有什麼說服力的解釋,看着山下遠處林裡隐隐飄起的炊煙,提醒道:“大家都已經醒了,如果你想觀碑的時候沒人打擾,最好快些。”
折袖點點頭,向山道上方走去。
陳長生看着他的身影,猶豫了會兒,說道:“我覺得不用看太長時間,沒有什麼用處,而且可能有壞處。”
折袖沒有理他。
陳長生繼續向山下走去,又在山道上遇到一個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
他認出中年男子便是昨日給衆人講解天書陵規矩的碑侍們中的一位。
想着這些碑侍将青春與生命都奉獻給了天書陵,衆人都有些敬意,他也不例外,恭敬行禮。
那位中年男子沒有還禮,甚至連頭都沒有點一下,卻也沒有離開,而是神情漠然看着他。
陳長生覺得有些不安,問道:“前輩有什麼吩咐?”
“你就是陳長生?”那名中年男子看着他問道,語氣很冷漠。
陳長生怔了怔,沒有想到從不離開天書陵的對方,居然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些謹慎回答道:“正是。”
“你就是今年大朝試的首榜首名?”那名中年男子繼續問道,這一次的語氣不止冷漠,更帶上了幾分嚴厲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