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希望,現在才會失望。
她看着周園的山野,望着遙遠的溪河上遊方向,對那個家夥生出很多莫名的惱意:“一點大局觀也沒有,隻知道救人治傷,難道看不出來這是魔族的陰謀?行事小家子氣的厲害,真是令人惱火。”
周園裡的混亂肯定與魔族有關,她想到了這一點,昨夜才會走上暮峪那條孤單的山道。如果陳長生和折袖與她有相同的想法,合力一處,再加上梁笑曉與七間這兩名神國七律,那麼絕對可以擊破魔族的陰謀。
但陳長生去找劍池了,所以她做出了這樣的評價。
她沒有想起,在暮峪峰頂,南客也是這樣評價他的。
“霜兒說的果然沒有錯,表面上忠厚老實,善良仁德,關鍵時刻,才能看到骨子裡盡是冷漠自私,在這種時刻,還是覺得劍池比什麼都重要。隻是……那個家夥為什麼會和自己一樣,在周園裡奔走兩夜,不惜辛苦救了那麼多人?”
徐有容皺眉想了會兒,最後得出一個答案——陳長生是故意做那些事情,救那些人給自己看的。
“想通過這種手段,來獲得……我的好感嗎?真是個虛僞的家夥。”
她的心情有些異樣,不再去想,轉身去看那名被自己救下來的修行者。因為視線模糊的關系,她低下頭,湊的極近,才把那人的眉眼看得清楚了些。隻見那人在昏迷之中,眉頭緊皺,依然給人一種誠實沉穩的感覺,讓人很想與他親近,年齡約摸二十歲上下。
“看起來應該是個老實人,如此年齡便已經通幽,說不得是哪個門派受寵的核心弟子,也許還是今年大朝試的三甲,可惜卻要曝屍荒野。”
她确認自己沒有辦法救這個人,不免覺得有些遺憾,微帶憐憫之意搖了搖頭,然後伸手在那人的身上摸了摸,想要找到一些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東西,不料卻什麼都沒有發現,隻有一把很普通的短劍,上面也沒有任何标識。
她記得昨夜救人的時候,好像看到此的手裡拿着一把很奇怪的武器,形狀似乎是傘,卻不知道現在去了哪裡。她眉頭微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情,轉身向蘆葦蕩對面的陸地走了過去,湖水濕了她的衣裙,在樹林外的沙灘上留下一道痕迹。
……
……
就在徐有容的身影消失在樹林裡的那瞬間,一道極細的黑影,如閃電一般落在蘆葦叢中。
蘆葦随風而搖,一道氣息驟生驟斂,一名穿着黑裙的小姑娘,出現在陳長生的身邊,她的腰間系着一塊玉如意。
小姑娘神情漠然,豎着的眼瞳,就像她的衣裙一樣幽黑,于是顯得眉心那抹紅痣愈發鮮豔。
她是黑龍,陳長生叫她吱吱,有時候也叫她紅妝。
她看着昏迷中的陳長生,漠然的眼神深處隐隐浮現出一抹擔憂與不解:“你不是在山崖那邊嗎?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作為高貴強大的玄霜巨龍,哪怕隻是一縷魂魄,隻是看一眼,她便看到了陳長生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内部,才知道他受了如此重的傷。
如果沒有人救助,他必死無疑。
“你怎麼會和那個女人遇在一起了?”
她望着蘆葦叢對面的樹林,有些不悅地挑起眉頭,想着:“陳長生你這個白癡,她答應了你什麼?女性人類怎麼能相信?”
對她來說,人類留給她最慘痛的記憶,除了早已經消失的王之策,便是天海聖後這個女人。
徐有容很像年輕時的天海聖後,再加上陳長生講過那場婚約的事情,所以她對徐有容先天警惕抵觸,沒有任何好感。
她看到了昨夜徐有容救下陳長生的那幕畫面,然後在周園裡尋找到了很長時間,終于找到了這二人,不料卻看到了徐有容再次離開。
這更加增添了她對徐有容的惡感。
在她看來,昨夜徐有容之所以冒着危險也要救陳長生,是因為當時有魔族在旁看着,而現在徐有容把陳長生留在這裡等死,是因為沒有人看到。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徐有容非常重視自己的名聲,看得比别人的生死甚至自己的生死更重。
這樣的女人,真的很冷酷虛僞可怕。
她想起陳長生曾經在地底洞穴裡對自己講過的那封信,想起那四個字,小臉上流露出厭憎的神情。
把陳長生留在這片蘆葦裡,自行離去,讓他無助地慢慢等死,這就是她在信裡說過的好自為之?